凌軒自持自己很少擺大師傅的架子,除非他真的已經很累了。
熄了灶火后,他什么也沒收拾,來到廚房門口的躺椅,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間,他記起自己好似還沒有吃晚飯,不過也不想再起身去弄什么吃食。
期間有雜役來請他去客房歇息,叮囑晚間露重,小心著涼。
凌軒眼睛都沒有睜,只是請他們快去把廚房收拾出來,再為自己打一壺濃茶即可,不要擾他。
“知道了,大師傅,您且安心歇著,我們這就去辦。”雜役們應聲后,連忙退下。
身后傳來刷鍋洗灶的聲音,凌軒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聽到:“咚~~咚~~咚!”
“關門關窗,防火防盜!”
這聲音有些耳熟,感覺經常聽到。
好像是打更,好像還已是……二更天!
凌軒一下坐了起來:“竟是亥時了,我竟睡了兩個時辰。”
他伸手摸了摸額頭,發現汗水已經干透,但身體依舊疲軟,甚至有些許寒意。
身旁的一個木凳上,凌軒發現擺著一套茶具。
他伸手一摸,這些雜役倒是勤快,茶還是熱的,雖然自己一直沒喝,但他們仍然在堅持更換。
凌軒倒了一杯,一口飲盡。
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不少暖意,也讓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不知廚房收拾得如何了?”
凌軒放下茶杯,回頭張望。
只見鍋瓦瓢盆,刀具砧板,全部已經歸位。
今天鏢局的宴席雖然忙碌,但也讓他廚藝大有精進。
只是,這種連軸轉的活計,實在不是人干的。
以前在三味食鋪也沒有這樣忙碌過,更何況來了醉仙樓后,自己只守著一口炒鍋,也就飯點炒兩個單子。
今天倒好,直接從午時忙到酉時,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是加練了。
他抬頭望向夜空。
繁星點點,月光如水。
深吸一口清涼的晚風,心中的疲憊也減輕了不少。
“也不知道周先生那邊談得如何了。”凌軒喃喃自語。
他本想去看看,但想到自己若貿然出現,反倒顯得多事。
況且,他也確實累了。
“罷了,如有急事,自會有人來找我,不如趁現在再休息一會兒。”
凌軒剛欲躺倒再睡,卻聽到腳步聲靠近。
原來是一雜役端茶走來,看到凌軒坐起,他恭敬說道:“大師傅,你醒啦,周先生正在正門等您回醉仙樓。”
“哦……”凌軒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心中還想著再歇一會兒。
“嗯?”
他忽然反應過來,猛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放下衣袖,一邊跑一邊整理衣衫。
來到天威鏢局門口,只見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門前,車前掛著兩盞燈籠,流蘇正隨著晚風輕輕搖擺。
周先生負手而立站在車邊,神情淡然,似乎并不著急,甚至有一絲喜悅。
持槍的守衛仍然挺立如松,他們好像永遠不會疲憊。
凌軒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周先生,實在抱歉,是我誤了時辰。”
周先生擺手示意不必在意:“無妨,今日宴席順利,擎川兄也甚是滿意,多虧了你,若不讓你好生休息,那可顯得我太過苛刻。”
這時,一雜役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上前:“大師傅,我家老爺一直沒有等到您,特差我將此菜刀贈予您。”
凌軒一愣,連忙推辭:“這怎么使得,無功不受祿,況且今日不過是盡了我的本分,豈能再收如此貴重之物。”
周先生伸手接過木盒,打開后發現是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
“擎川兄還是這般仗義疏財,此刀來歷非凡,乃是大虞御廚所用,后來御廚身死,此刀一度下落不明,沒想到落到了擎川兄手里,如今機緣巧合又輾轉到了你手中。”
“周先生,若真如此,這刀未免太過珍貴,我一介庖廚,實在不敢收。”
那雜役見狀,有些為難地說道:“大師傅,這我可做不了主,老爺吩咐過我一定要交予你,若是您不收,我回去怕是要挨罵。”
周先生小心蓋好木盒,往凌軒懷里一推:“已經那么多年了,誰又知道是真是假,既然給你了,拿著便是,反正他們家也無人懂得庖廚之道,留著也是浪費。”
凌軒聽罷,只得恭敬地雙手接過木盒,轉而對雜役說道:“多謝孟總鏢頭厚賜,我定當妥善保管。”
雜役應了一聲,退至一邊。
周先生轉身上車:“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隨著兩人上車,車夫揚鞭,門口守衛再次將長槍往地面一頓,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響。
車上坐穩后,凌軒順手打開木盒,仔細端詳里面的這把御廚刀。
只見刀身通體銀白,刀刃鋒利如霜,看來前主人甚是愛惜,一直有好好養護。
握把雕刻為柱形,刀背處也有繁復的花紋,因歲月侵蝕已有些模糊不清。
凌軒借著馬車前的燈光細看,竟辨認出那花紋竟是一條五爪龍,龍身蜿蜒盤旋,栩栩如生,如若有點睛一筆,怕是會騰空而去。
“皇權無上,此刀哪怕是贗品,自己也得小心收好,別被有心人看見。”
他連忙合上木盒,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回懷中,生怕有所磕碰。
車廂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車輪轆轆前行的聲音。
凌軒側頭看了眼周先生,只見他已經閉目養神,似是已經睡熟。
想來是此次宴會,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凌軒伸手按著懷中木盒,也只覺得有困意重新涌上心頭。
夜色愈發深沉,駕車的車夫一言不發,馬車繼續前行。
遠處是青蘆鎮零星的燈火,夾雜著幾聲犬吠。
凌軒靠在車廂內,思緒漸漸模糊,感慨青蘆鎮得虧不是什么繁華大城,沒有宵禁,不然自己今日可真是誤了事。
疲憊如潮水般涌來,他的眼皮逐漸沉重,意識也開始朦朧。
“今日真是累得夠嗆,先睡一覺再說吧。”
他喃喃自語,隨即閉上了眼睛,任由馬車搖晃將自己帶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