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軒走上二樓,看到這里是一間裝潢奢華的雅室。
紅木的屏風將房間隔成內(nèi)外兩間,外間擺著一張茶案,案上放著一套青瓷的茶具,茶香裊裊。
內(nèi)間則是一張寬大的書案,案后是一張紅木椅。
沈彥卿正端坐其上,他的左右還有兩名身材魁梧的武師。
那兩名武師雙臂環(huán)抱,肌肉虬結(jié),一看就是練家子。
見凌軒進來,沈彥卿抬手示意隨便坐:“凌掌柜今日前來,是想辦點事情,還是有什么生意要談?”
凌軒就近拉開椅子,也不想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道:“不是你找我來的嗎?”
沈彥卿聞言,贊賞道:“凌掌柜果然聰明,我還以為你沒發(fā)現(xiàn)我留下的謎題。”
凌軒淡淡回應:“生意繁忙,實在抽不開身去琢磨那些文字游戲,若非必要,或許也就錯過了,還請沈公子理解。”
沈彥卿擺了擺手,笑道:“無妨無妨,本就是隨緣之舉,看到了就是有緣人,沒看到也無所謂?!?
正當兩人寒暄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一個衣衫凌亂的商人沖到了二樓來,神情焦急,滿臉汗水。
先前樓下的小廝緊追其后,抓住那商人的衣袍喊道:“站住!東家正在會客,不得擅闖!”
沈彥卿身邊的武師立刻上前,準備把那商人扔出去。
沈彥卿卻抬手制止了他們,轉(zhuǎn)頭對凌軒說道:“讓凌掌柜見笑了,可否稍等片刻?看來有人有急事找我?!?
凌軒微微頷首:“今天我已經(jīng)打了烊了,沈公子請便?!?
沈彥卿這才看向那商人:“說吧,什么事?”
那商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抖:“沈彥卿閣下,我,我走投無路了!”
“慢慢說?!鄙驈┣涮袅颂裘?。
商人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情緒后,這才緩緩道來:“我相信禮法,我按照世家的習慣撫養(yǎng)我的女兒,我給她自由,也教她規(guī)矩,她交了個情郎,我并未反對,甚至允她與他出游,她此后時常宵禁時都不回家,我也沒有反對?!?
凌軒給自己倒了杯茶,沈彥卿則是一手托著下巴。
“前不久,那畜生帶我女兒去畫舫,同行的還有另一個紈绔,他們騙她喝下?lián)搅怂幍木?,企圖玷污我女兒!她拼死反抗,保住了貞操,卻被他們像對待牲畜似的毆打!”
凌軒飲茶眉頭微皺,沈彥卿仍然一手托著下巴。
“當我得知消息時,她的鼻梁斷了,下巴脫臼,因為疼痛,她甚至哭不出來……而我,我卻哭了!我為什么會哭?她是我的掌上明珠,長得很漂亮,如今卻再也漂亮不起來了……”
說到最后,商人已是淚流滿面,聲音哽咽。
沈彥卿招了招手,他身邊的一名武師端了杯酒遞給那商人。
商人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謝謝……謝謝閣下……”
他顫抖著喝了一口,才繼續(xù)道:“我像守法的良民那樣報了官,兩個畜生被抓了,可是……因為他們家里有權勢,所以他們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甚至當場就被放了!我站在公堂上,活像個大傻瓜!那兩個雜種還沖我笑……”
商人一口飲盡杯中酒,對沈彥卿說道:“于是我對家里人說,現(xiàn)在只有沈彥卿閣下能還我們公道!”
沈彥卿搖了搖頭,略顯失望:“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來找我,而是去找官府呢?”
商人眼神閃躲,低聲道:“閣下,你要我怎么做,盡管開口,但請你幫幫我……”
“你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鄙驈┣浞磫柕馈?
商人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凌軒,欲言又止,最后選擇上前,湊近沈彥卿耳邊悄悄耳語幾句。
兩名武師始終雙手環(huán)抱,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兩人的交談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結(jié)束了,沈彥卿卻用手指敲了好久的桌面。
最后,沈彥卿搖了搖頭:“我辦不到?!?
商人頓時慌了神,連連哀求:“沈彥卿閣下,你要什么我都答應!”
沈彥卿后仰靠在椅背上,語氣淡漠:“我們相識多年,這還是你第一次來找我?guī)兔Γ乙呀?jīng)記不得你上次請我去你家喝茶是什么時候了,盡管我好像還是你女兒的干爹,你從來就不想要我的友誼,是嫌棄我太過年輕?還是害怕欠我的人情?”
商人臉色一僵,連忙辯解:“抱歉,閣下,我只是不敢惹麻煩……”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沈彥卿冷笑一聲,“你生意興隆,過得不錯,官府罩著你,你有的是靠山,你不需要我這樣的朋友。”
沈彥卿坐正身體:“可是現(xiàn)在,你來到我這里,說‘沈彥卿閣下,請幫我主持公道’,你可真是有夠尊重我的,只是沒把我當朋友,甚至都沒想過叫我一聲‘大哥’,就這么自顧自地闖進來,然后告訴我,你要用錢收買我去殺人?”
商人臉色慘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不是公道,拜托你搞搞清楚,你的女兒還活著?!鄙驈┣渖焓衷谧雷由嫌昧Φ拇亮舜?。
商人嘴唇顫抖:“那,那讓他們嘗嘗我女兒所受的罪!我該付你多少錢,閣下?”
凌軒嘆了口氣。
沈彥卿也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背對著商人:“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讓你如此不尊重我?如果你以朋友的身份來找我,侮辱你女兒的畜生,今天只會哭得更加慘烈,你這么老實的人,若是招惹了敵人,那他們也是我的敵人,他們只會怕你?!?
商人這才恍然,他在地上跪行一段,顫抖著親吻沈彥卿的鞋面,泣不成聲:“以前是我糊涂!是我愚昧無知!請做我的朋友……大哥!”
沈彥卿俯身將他扶起,語氣緩和:“很好,這個忙我?guī)土?,也許有一天,也許永遠不會有那么一天,我會需要你的幫助,這份公道,就當是我送給干女兒的禮物。”
“謝謝……謝謝……”
“別那么客氣,因為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