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間食鋪”的幌子在微風中搖曳。

伙計們陸續到崗，他們每個人一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凌軒已經站在了柜臺后面。

他專心擺弄著一把算盤，手指在算珠間來回滑動。

而第二眼，他們就看到了柜臺上鎮著一個陶罐，細麻繩在罐子口繞了七八圈。

“人都到齊了？”凌軒將算盤啪地一鎮，所有的算珠瞬間歸位。

他抬眼看了看店鋪里，伙計，廚工和廚娘，三個人一個不少。

“手上的活兒先放一放，都過來，幫我品鑒一下新菜。”凌軒提著陶罐，就近坐到一張方桌上。

廚工才換上粗布圍裙，廚娘剛系好頭巾，伙計正提著水桶準備擦桌子，聽到凌軒的話，都放下手里的活計圍了過來。

“你們嘗嘗這個，給點建議。”凌軒說著，解開繩結，揭開蓋子。

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混雜著辛香撲面而來。

“掌柜的，這是什么，好香。”伙計忍不住湊近了些。

眾人探頭看向罐中，只見七八只熟透的螃蟹赤紅發亮，浸泡在琥珀色的料汁中。

“醉蟹罷了，”凌軒不以為意地將罐子往眾人面前一推，“拿盤子來，大家都先嘗嘗看。”

廚娘連忙取來幾個盤子，小心地取出螃蟹，每人分得一只。

伙計掰開蟹殼，金黃的蟹黃立刻露了出來，他直接吸了一口，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這，這滋味！”伙計磕磕巴巴的贊嘆了一句，接著又連忙咬了一口蟹肉。

“掌柜的，這螃蟹怎的與別家不同？酒香醇厚卻不沖鼻，后味還有股子說不出的香氣。”廚工品嘗了一口，詢問道。

“是山胡椒，”凌軒微微一笑，“我往菜里加了山胡椒！”

“掌柜的，這要是拿出去賣，保準能火！”

“正是此意，”凌軒環視眾人，“你們可有什么建議？”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廚娘搓著圍裙開口：“掌柜的見諒，我們都是粗人，只知道好吃，實在說不出什么門道來。”

“我覺得已經很美味了。”一旁的廚工也附和道。

“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凌軒見狀，接話道，“像這樣的罐子，我還有十幾壇，一會兒來的食客，每桌先免費送一只嘗嘗。”

“那如果客人單點怎么辦？”伙計突然問道。

凌軒意白了他一眼：“那就賣啊！求之不得，定價五十文一只。”

“五十文！？”伙計倒吸一口涼氣，“掌柜的，太貴了，東街的熟螃蟹一只才賣三十文……”

“他們那是煮螃蟹，加上柴火費成本也不過十五文，”凌軒不緊不慢地解釋，“我這不但煮過，還用的是陳花雕，加上香料費，成本就要三十文，我只能說物超所值。”

眾人見凌軒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勸，只能紛紛點頭。

“掌柜的高明，這滋味就該值這個價！”伙計已經換了一副嘴臉。

“既然大家沒有其他問題，那今日午時正式推出，”凌軒站起身，“記得按我說的方式裝盤，骨碟底要有鹵汁，蟹要完整，別忘了撒幾粒芝麻。”

眾人連忙應下，轉身去忙各自的事務。

上午的生意依舊冷清，這倒是正常，除了一些趕早市的商販會來喝碗熱粥，沒人大清早就下館子吃正餐。

臨近午時，街上果然熱鬧起來。

凌軒站在柜臺后，目送第一位客人進門。

那是一個粗壯的力工，肩上還搭著汗巾，一邊擦著汗一邊大步走進來：“來壺涼茶，再來一大碗陽春面，動作快些！”

伙計立刻迎上去，弓著腰聽候吩咐，待那力工說完，立刻高聲應和：“好嘞，一壺涼茶，一大碗陽春面，快馬加鞭！”

伙計經過柜臺時，凌軒眼神示意了一下，伙計心領神會。

在上菜時，除了涼茶和面條，托盤里還多了一個精致的白瓷小碟，里面是一只赤紅的醉蟹，碟底是琥珀色料汁，上面撒著幾粒芝麻。

“這位客官，涼茶，大碗陽春面，”伙計上著菜，最后將那碟醉蟹放在力工面前，“另外客官，這是我們今日的新品，免費請您嘗嘗鮮。”

“免費？好，好。”力工應了一聲，捏起了筷子。

伙計將托盤收好，看到又有人進來，連忙迎上去：“喲，幾位里邊請！”

凌軒雖然手上還擺弄著算盤，但腦海中已經完全放空，全然不知賬目算到了哪里，唯有目光緊緊盯在那個力工身上不動分毫。

只見那力工先是大口嗦了一筷子面條，然后好奇地掰開蟹殼，用筷子夾了一塊蟹肉送入口中，隨即整個人愣住了，舉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凌軒打算盤的手一頓。

唯有安靜。

片刻后，力工突然伸出食指重重地點了點骨碟：“好！真是好滋味！這螃蟹怎么如此特別？”

“這是用上等花雕酒與本店秘制鹵汁腌制的，客官您喜歡就好。”伙計端著托盤路過，隨口應答，聲音故意提高了八度。

鄰桌的食客紛紛側目，有人忍不住問道：“什么螃蟹這么神？”

力工已經三兩口吃完了整只蟹，連蟹腳都嗦得干干凈凈：“掌柜的，這蟹單賣不？再來兩只！”

“賣！五十文一只！”凌軒在柜臺后答道。

“五十文？”力工聞言怔了一下，他明顯十分猶豫，這幾乎是他兩三單的工錢了，體力活掙得多，但可不好做，每一分都是血汗錢。

“來一只吧，”力工比出兩個手指，“不，兩只！我帶回去給婆娘嘗嘗！”

“好嘞，兩只醉蟹！”伙計高聲吆喝，聲音傳遍了整個飯堂。

其他食客見狀，也紛紛詢問。

不少人直接點了一只，嘗過后立刻豎起大拇指：“物有所值！確實物有所值！”

消息比凌軒想象的傳得還快。

不一會兒，就有穿著體面的商賈專程來買“醉蟹”嘗鮮。

凌軒當然不會放過賺錢的機會，既然是專程來買的，價格自然一分不少。

“五十文一只，確實不便宜啊。”來人紛紛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