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榆錢胡同。
雖然天色已晚,但薛小曼仍在凌軒的院落里不斷徘徊。
她本來正準備回家去,結果路過凌軒的院子,只看到里面一片凌亂,而凌軒渾身是血的站在院子中。
她當即攙扶著凌軒回屋臥床休息,并趕緊為他找來了大夫。
期間薛小曼本來一直陪同在一側,但大夫以要清理傷口的名義,暫時將薛小曼屏退了出來。
薛小曼左右踱步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趴在門邊,查看起里面的情況。
老大夫坐在床側,不斷的往凌軒身上抖落著金瘡藥。
兩人的對話聲傳來。
“這位公子,得虧您及時來找老夫診治,要是再多流點血,就算是老夫也回天乏術了?!崩洗蠓蛞呀泴⒘柢幍膫诳p合,敷好藥后,老大夫便用紗布將凌軒的傷口裹住,至此,便算處理完畢。
老大夫將一枚枚銀針,一罐罐藥瓶一一收入他的藥箱中。
凌軒勉強支起身子,靠在床頭的軟枕上:“大夫妙手回春,在下感激不盡。”
老大夫搖搖頭,他再度查看了一番凌軒的傷勢,略感疑惑:“公子客氣了,不過是醫者本分罷了,倒是公子這傷,看起來怎的像……”
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算了,老夫不該過多打聽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私事,宵禁在即,若無他事,老夫就先告辭了?!?
凌軒自然明白老大夫的意思,他應該是把自己所受的傷歸類為了幫派火拼,這倒也合情合理。
畢竟城內的普通人能受此重傷也只有這個情況,多虧了他這樣想,不然凌軒可不知該如何作答自己曾被一隊大虞兵士追得滿城跑。
話說回來,自己當時無論是拼殺還是穿行都在巷子里,想來應該沒有什么目擊者才是,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老大夫收拾完畢后,提起藥箱便走。
隨著老大夫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薛小曼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凌大哥,你這傷,到底是誰把您傷成這樣?還有您的住處,怎的也這般凌亂?”
凌軒側頭望去,入眼是他的屋子被翻得一片狼藉。
桌椅東倒西歪,柜子門敞開著,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
凌軒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屋子為什么會被搞成這樣,一切果然如那白面太監所言。
幸好,凌軒一早就預料到遲早會面臨這種局面。
那些重要的東西,無論是大額的銀票,噬心龕的心臟,還是自己的佩劍,全都埋在了地下,并且是分開埋藏的。
至于眼前的這些陳設,一些尋常家具罷了,砸壞了也沒什么可惜。
事后,凌軒也曾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的一些散碎銀兩也盡數不知所蹤,這應該不是廠衛干的,他們身為朝廷京差,不應該還那么差錢。
定是他們離開后,敞開的院門吸引了路過的小偷順手牽羊。
可惜胡同里每天人來人往,想要查出是誰干的,就難如登天了。
比起這些,另有一件事情凌軒非常在意。
鐵木爾留給他的狼形骨雕也不見蹤影,他當時沒有敢帶在身上,現在看來那件信物大抵已經成了廠衛邀功的籌碼。
一切都已過去,只能說御廚刀沒有遺失已是萬幸。
凌軒看了眼左肩,那里纏滿了紗布。
老大夫已經為他縫合了傷口,雖然已經敷過金瘡藥,卻依然疼得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薛小曼見狀,關切地問道:“凌大哥,難道是那個北……”
凌軒猛地從床上彈起,不顧疼痛,往前竄了兩步,一把捂住她的嘴。
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凌軒的目光投向窗外,薛小曼也跟著望去。
夜色籠罩的院落里,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凌軒又看向屋頂,薛小曼也跟著仰頭望去,屋頂上同樣寂靜無聲。
凌軒這才松開手,薛小曼咽了口唾沫。
她讀懂了凌軒的警告,立刻改口道:“難道是那個北邊胡同的青皮又來找你麻煩了?”
“不知道,”凌軒順著她的話答道,重新坐回床邊,“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砍了,應該是幫派尋仇認錯人了。”
“這樣嗎?”薛小曼狐疑道,“唉,最近城里亂得很,聽說前陣子斗狗場也發生了暴動,死傷了好多人?!?
她狀似無意地說道,眼睛卻一直觀察著凌軒的反應。
凌軒面不改色,“斗狗場?沒去過,不知道,別問我。”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廠衛在監聽,凌軒趕緊一套連招撇清關系。
薛小曼立即會意,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話題從斗狗場說到最近的米價,又從米價說到城南新開的綢緞莊。
屋外的夜色越來越深,遠遠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
薛小曼站起身來:“凌大哥,我得回去了,阿妹還在家等我。”
“好。”
“對了,凌大哥,”薛小曼繼續道,“明天你想吃些什么?我幫你帶吧?!?
“不礙事,”凌軒搖搖頭,“這點傷還不至于影響我活動?!?
“不行,大夫說你要靜養,”薛小曼堅持道,“您要是硬撐著做事,萬一傷口崩裂了怎么辦?”
凌軒聞言道:“也是,那明天你早點來吧,我告訴你要買什么菜,哦,叫你妹妹一起來吃飯吧,順便嘗嘗我的手藝。”
“好,明天見,凌大哥。”
“路上小心?!?
待薛小曼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凌軒長舒了一口氣。
他緩緩躺回床上,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今日發生的一切。
廠衛為何會如此迅速找到自己?
是巧合,還是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蹤?
如果真有人監視,那么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必須更加謹慎。
尤其是鐵木爾留下的骨雕丟失,這無疑是個隱患。
若是被某些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設想。
窗外的夜風輕輕吹拂,月光灑進房間,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
凌軒默默思索著,直到疲憊漸漸襲來,他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