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一直到子時才算收場，現場十分慘烈。

十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還在低聲呻吟，菜湯與血跡交織在一起。

后面做好的菜干脆堆在了前堂外，只因為里面打得實在激烈。

隨著菜品全部出完，伙計們也百無聊賴，紛紛來到前堂門口，試圖親眼目睹里面的沖突。

凌軒也下了利劍，轉而拿了一袋瓜子，混在人群中。

“這哪里是宴席，分明是一場混戰，”余振威又拖走一位傷者，不斷擦著手上的血跡，“葉商魁的人全被撂倒了，周大東家請來的幫手果然兇悍。”

凌軒將瓜子分給他一半：“劉掌柜呢？可有受傷？”

“掌柜的？”余振威接過瓜子也嗑了起來，“掌柜的毫發無損，想來也差不多該下來了。”

凌軒了然：“我一直以為商會的人心狠手辣，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只是今天早有準備，不然怕是要吃大虧，”余振威糾正道，“反正我上去是過不了幾招。”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到頂樓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劉掌柜走了下來，神情分明透著得意。

在他身后，葉商魁衣衫凌亂不堪，袖口撕裂，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

那位葉公子更是鼻青臉腫，左眼腫成一條縫，嘴角還掛著血跡，顯然在剛才的沖突中吃了大虧。

“姓劉的！你莫要得意！今日之事，我葉某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葉商魁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

劉掌柜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衣服：“哎呀，瞧您這話說得可真是讓我害怕，不過呢，令公子前些日子在我醉仙樓‘受辱’的事，今兒個也算了結了。”

他們行至前堂，劉掌柜指著還未拖走的傷員：“您帶來的‘朋友’倒是挺能折騰，可惜啊，沒折騰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把自己給累趴下了，真是讓人唏噓！”

葉商魁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些什么，但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只能狠狠瞪了劉掌柜一眼，便帶著兒子踉蹌著朝門外走去。

眼見熱鬧結束，劉掌柜回頭看來，大家也不再堆在門口，自覺退散。

“回來！還不快把菜給頂樓的貴客送去？”劉掌柜一聲呵斥。

負責前堂的店小二與店丫頭連忙捧起食盒，從劉掌柜身邊快步走過，順著樓梯上了樓去。

“貴客？”凌軒心里疑惑，那些名流見沖突越發激烈，早就先后告辭，還有誰會等著享用宴席呢。

隨著劉掌柜的吩咐，人群少了大半，露出凌軒的身影。

凌軒不動聲色的將瓜子收入懷中，順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

“哦？小軒也在，”劉掌柜看到凌軒，隨意伸手招呼了一下，“聽學徒說，你一眼就瞧出了那丫頭的不對勁，倒是機靈。”

“掌柜的過譽了，不過是牢記您的叮囑，我只是覺得那丫頭的行為有些反常，再加上您之前說過會親自來取菜，這才起了疑心。”

凌軒伸手示意周圍：“況且也是您和周先生提前布置，這才順利化解危機。”

劉掌柜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唉，雖道是贏了，但醉仙樓的菜譜怕是要大修一番，商會定會竭力截流我們的貨源，不過能扳倒商會的囂張氣焰，這代價也值了。”

他說完，又看向余振威：“老余，快再安排些人把這里收拾出來，別讓其他外人，特別是官差們見著了，明日我等還要照常營業，切莫讓青蘆鎮的其他雞零狗碎看了笑話。”

余振威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人手。

劉掌柜向門外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對凌軒說道：“哦，之前答應你的報酬我稍后安排給你，周先生想見你一面，似有事囑咐，你且先上樓去。”

凌軒應了一聲，從劉掌柜身邊走過，順著樓梯上了樓去。

頂樓他曾在鎮北侯宴時來過一次。

沒想到今日這里徹底換了一副模樣，打斗過后的凌亂隨處可見，地板上還有一個大洞，透過破損處甚至能看到二樓的桌椅。

僅存的一張完好圓桌邊，坐著十數位鏢師裝扮的人。

他們背負斗笠，護腕皮甲一應俱全，左臂上還統一佩戴著某種獸頭標志。

周先生正起身為他們敬酒，想必這便是周先生請來的幫手。

他們并未注意到凌軒，凌軒只得再走近幾步。

雖然剛才的沖突中不少菜肴被打翻在地，但桌上的菜品依然豐盛異常。

依劉掌柜的性格，此刻他定是去要求后廚重新生火開灶，宴請這些鏢師以表謝意。

突然，凌軒的目光落在桌子正中的菊花水蛇羹上。

只見其仍然完好無損，凌軒本以為這菜會在剛才激烈的打斗中被撒得一干二凈，還在替李庖長惋惜，沒想到此刻竟能保存下來，倒也不枉費他們的一番辛苦。

隨著凌軒走近，一桌人都看到了他，紛紛回過頭來。

周先生放下酒杯，行至凌軒身旁：“諸位，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操持這蛇羹的主廚，凌軒。”

在座的鏢師聞言，紛紛抱拳行禮，凌軒連忙拱手還禮。

“凌軒，此次找你來，是因為這天威鏢局的總鏢頭要辦一場家宴。”

周先生鄭重的說道：“雖得我醉仙樓承辦，但畢竟是人家的家宴，場合比較私密，我不能帶太多人去，你的手藝在這滿桌菜品中可謂出類拔萃，你可愿意隨我同去？”

凌軒聞言，眉頭一挑，雖與這些江湖人物打交道恐有麻煩，但這機會如果把握住了，自己自是好處多多。

更何況周先生親自開口，他可是醉仙樓的大東家，自己若是推辭，反倒顯得不識抬舉。

先應下吧，凌軒答應道：“原來如此，這是我凌某榮幸，定不負厚望。”

“好，那就這么定了，明日辰時，醉仙樓門口自會有馬車接我們前往。”

說罷，周先生又轉向那些鏢師：“諸位今晚辛苦了，我已差人重新開灶，稍后便有熱菜送上，大家盡管盡情吃喝，不必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