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已至，廣袤的田野里彌漫著農(nóng)忙的氣息。對于種地的百姓而言，這是種植小麥的關(guān)鍵時期，每一寸土地都承載著來年的希望。

任何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民都不會弄錯，畢竟這關(guān)乎這自己來年的口糧。

張老漢彎著腰揮著鋤頭，汗水順著黝黑的脖頸滴進干裂的土壤里，“噗”的一聲，瞬間便沒了蹤影。

他的兒子鐵蛋蹲在壟溝旁，手里攥著一節(jié)樹枝，在干涸的土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字。

他的眼神專注而堅定，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眼前這片土地和手中的樹枝。

“鐵蛋！別搗鼓你那破棍子了！”

張老漢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過來幫爹鋤地，明年就指望這片莊稼了。”

在張老漢看來，讀書是那些有錢人家孩子的事情，莊稼人就該本本分分種地，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

鐵蛋頭也不抬：“爹，村長爺爺說，今天不能休沐，得上算數(shù)課......”

“上個屁！”張老漢扔下鋤頭，高聲說道：“你爹我大字不識一個，還不是照樣把你拉扯大？咱不是念書的材料，莊稼人就好好侍弄好自己的地。”

他覺得讀書不僅浪費時間，還浪費精力，不如多干點農(nóng)活，多掙點糧食實在。

鐵蛋聲音悶悶的：“可是先生說了，朝廷要求必須讓娃娃上學(xué)。好好上學(xué)，以后就能科舉、當(dāng)官。”

“放他娘的屁！”張老漢的聲音更大了，臉漲得通紅，“能當(dāng)官的都是文曲老爺下凡，你看看你哪有文曲星的樣子？”

“老老實實種地，欠衙門的種子錢還沒有還。”

鐵蛋低著頭，他覺得爹說的對，娘的病還欠著藥房很多錢，要不是朝廷政策好了，怕是連這塊地也會被人沒收。

但是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想讀書，想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那種渴望如同星星之火，在他心中燃燒著。

遠(yuǎn)處傳來鈴鐺聲，那是村長的牛車，也是村長的身份象征，一頭普通的耕牛是縣衙免費送給各村的耕牛。

有時候村長會趕著牛車去縣城，將村里的東西賣到外面去。

老村長趕著牛車，叼著旱煙斗，煙霧在他身旁繚繞。

車上載著從縣城拉回來的東西，他老遠(yuǎn)就瞧見張老漢和鐵蛋在田里的情景，頓時火冒三丈。

“張老漢！你他娘的又不讓娃上學(xué)！”離著老遠(yuǎn)村長就開罵了。

聲音在空曠的田野上回蕩。他的臉漲得通紅，眉頭擰成了疙瘩，眼神中透露出憤怒和不滿。

等到了地頭，村長“吱呀”一聲停住牛車，然后邁著大步走進田里，腳步穩(wěn)健而有力。

他走到張老漢面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說道：“朝廷的命令，你他娘的是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吧，要是上面怪罪下來，你看我不抽死你。”

村長不僅是村里最大的官，還是張家的族長，對于很多村民來說，朝廷的政令沒有族規(guī)好使。

張老漢不敢還嘴，抱著鋤頭蹲下：“咱家沒有讀書的本事，有時間看那玩意，還不如多干干活，好還錢。”

老村長抬起腿將張老漢踹了個踉蹌：“還錢？老子催你了？衙門催你了？”

“圣天子在位也不知道珍惜機會，有你后悔的時候。你看看哪個朝廷會免費讓娃娃讀書？”

“老子今天還就告訴你，如果鐵蛋不去學(xué)堂，你就等著挨鞭子吧！”

說完老村長直接拽著鐵蛋離開，對著鐵蛋道：“走跟我去學(xué)堂，爺爺從縣衙領(lǐng)了很多好東西，這是朝廷發(fā)下來的。”

說完還不忘回頭啐道：“老子告訴你，你要是敢回家打娃娃，就等著跪祠堂吧。”

牛車搖搖緩緩的帶著村長和鐵蛋離開。

張老漢蹲在地頭摸出旱煙袋，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鐵蛋歪歪扭扭寫的字。

自己的兒子，好像很喜歡讀書。

......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大地上，給整個村莊披上了一層溫暖的紗衣。

鐵蛋背著朝廷剛剛下發(fā)的書囊，蹦蹦跳跳地從學(xué)堂回到家里。

書囊是嶄新的，上面繡著‘大明學(xué)堂’字樣的花紋，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書囊里還有幾只炭筆和一本《千字文》。

“爹！爹！”

張老漢正蹲在院子里給老婆子熬藥，藥罐子還是從鄰居家借的。

破舊的藥罐子在小火上“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煙熏得他瞇起了眼，頭也不抬地罵道：“喊什么喊，沒看見老子給你娘熬藥呢？”

鐵蛋已經(jīng)習(xí)慣被罵，小跑到張老漢身邊蹲下：“爹你看，這是村長爺爺從縣衙領(lǐng)回來的書囊，里面還有筆呢。還有這本《千字文》，先生說里面的學(xué)問可大啦。”

“村長爺爺說了，朝廷已經(jīng)下文，以后學(xué)堂管飯，每天管一頓中飯，這樣我就能在學(xué)堂吃了。”

張老漢罵道：“一頓中飯有什么用，晚飯呢？還不是要吃家的。”

鐵蛋不說話了，但眼睛的火苗有些暗淡。

張老漢還想再說什么，突然院門被推開，老村長沖著張老漢道：“今天朝廷給縣衙出了政令，家里有娃娃的除了可以在學(xué)堂吃中飯外，家中的田稅減半。”

“咋樣？這是不是好消息？”

張老漢猛地起身：“真的？”他不敢相信，上學(xué)居然能夠減免田稅。

“廢話，老子能騙你嗎？這是縣尊大人親口說的，而且縣尊大人說了，要是學(xué)好了，通過童試，縣衙獎勵五十兩雪花銀。”村子罵罵咧咧的說著。

五十兩雪花銀這是自己數(shù)年的收入，張老漢有些不敢相信，戲文里只聽說加稅的，從沒聽過減稅，還給賞銀的。

村長倒是知道里面的道道，現(xiàn)在大明威服四海，擴地萬里，官員早就不夠用了，往日里那些衙門里的師爺、小吏，都開始被吏部抽調(diào)，去外地當(dāng)官去了。

根據(jù)縣衙的主簿說，現(xiàn)在朝廷把縣里讀書人的數(shù)量加到考核當(dāng)中了。

“行了，就這樣了，老子可是告訴你，要是耽誤了娃娃上學(xué)，你可別說老子的棍子狠。”老村長利誘完了又威逼一番。

張老漢聽到減稅的事，已經(jīng)樂開了花，一臉憨笑：“哪能，我明天一定讓鐵蛋去學(xué)堂，要是不好好學(xué)，老子砸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