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蹲在酒肆后院戳螞蟻窩，糖葫蘆的竹簽在泥地上劃出歪扭的狼頭。波斯貓蜷在酒缸旁打盹，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李白的酒葫蘆。忽然貓耳動了動，金瞳里映出泥地深處游動的青銅光澤——那狼頭的獠牙位置突然拱起土包，半截刻滿梵文的鎖鏈鉆了出來。

“喵！“波斯貓炸毛躍起，尾巴卷住賀鑄的后領往后拖。孩童手里的糖葫蘆棍“咔嚓“扎進土包，青銅鎖鏈如毒蛇纏住木棍。杜甫提著褲腰從茅房沖出來，紫毫筆甩出的朱砂在晨霧中凝成“爺娘妻子走相送“的血字，戰馬虛影踏碎了三根鎖鏈。

“好貓兒！“李白倒掛在屋檐下灌酒，琥珀色的酒液淋在鎖鏈上滋滋作響，“月漣漪給你留的這尾巴，倒比老杜的褲腰帶結實。“話音未落，整面后墻轟然倒塌，塵土飛揚間露出丈許寬的青銅棺槨。棺蓋上密密麻麻刻著《回鄉偶書》，字縫里滲出的星骸血珠正沿著“鄉音無改鬢毛衰“的詩句游走。

杜甫的官袍下擺被鎖鏈勾住，踉蹌著撲到棺前：“這...這是賀監的手筆！“他指尖剛觸到“少小離家“的“家“字，棺內突然傳出童謠聲。賀鑄異瞳驟亮，掌心《詠柳》詩痕泛青：“爹爹在唱...'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突厥馬蹄聲如悶雷碾碎晨曦。三百狼衛撞塌前院照壁，首領的彎刀挑著個滴血的包袱，狼頭鐵甲下傳出獰笑：“可汗要的活祭品，倒是自己長成了！“李白醉眼乜斜地晃了晃空酒壺：“這下酒菜腌了二十年，也不怕硌牙？“劍光閃過，包袱皮散作蝶舞，滾出個刻滿經文的骷髏頭——天靈蓋上插著青城山的云紋道簪，黑洞洞的眼眶突然射出青光。

波斯貓凄厲尖嘯，十條狐尾如銀練纏住賀鑄。青光掃過之處，酒肆梁柱浮現佛道雙生符咒。孩童心口的文脈種子突然抽芽，根系順著血脈瘋長，在皮膚上爬成《長恨歌》的血色詩行。杜甫嘔血書寫“國破山河在“，墨跡卻被根系吞噬，紫毫筆尖炸開朱砂星子。

“老杜你這字兒喂不飽它！“李白劍化青蓮斬向骷髏，卻被青光定在半空。千鈞一發之際，青銅棺內傳出賀知章的嘆息，白發如瀑涌出棺槨：“兒童相見不相識啊...“

漫天銀絲纏住青光，賀知章的虛影踏著《詠柳》詩行走出。他指尖輕點賀鑄眉心，孩童異瞳流轉間竟口吐月漣漪的嗓音：“七郎，我們的鑄兒該換牙了...“狼衛首領突然慘叫，彎刀上的“可汗萬歲“銘文寸寸崩裂。賀鑄抬手虛握，文脈根系拔地而起，將三百狼衛倒吊半空。根系間浮現鏡湖殘影：月漣漪的素紗纏著青銅鎖鏈，正對虛空輕笑：“多謝諸位，喂飽了我的鑄兒。“

李白撈起滾落在地的酒葫蘆猛灌：“得，咱爺倆給人當了一回酒引子。“杜甫癱坐在碎棺板上，官帽歪斜著苦笑：“這《長恨歌》的潤筆費，怕是要用突厥血來兌了。“

暮色浸染殘垣時，賀鑄蹲回螞蟻窩旁。波斯貓用尾巴卷著半截糖葫蘆逗弄孩童，泥地上歪扭的狼頭旁多了行小詩：“少小離家老大回...“只是“回“字缺了半邊口，像極孩童換牙時的漏風笑。貓尾掃過處，青銅棺碎片拼成枚殘缺的金龜符，月光下隱約顯出“鑄“字水印。

酒肆廢墟深處，未被察覺的《金剛經》殘頁突然自燃。灰燼中浮出玉虛子的獰笑：“文脈通道既開，且看青蓮劍仙如何斬這因果！“一只戴著狼頭戒指的手拾起灰燼，指節上的翡翠狼眼映出千里外驪山皇陵——三百苦役正將《蜀道難》刻上龍脈石壁，每鑿一字，山腹中就傳來嬰孩啼哭般的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