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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江心渡》

一、寒江骨

江渡生第三次把鐵錨甩進淤泥時,腕上的老銅表指向寅時三刻。白霜在船頭凝結成鹽粒般的結晶,他對著手心呵氣,瞥見對岸青石階上立著個穿月白旗袍的影子。

“這節(jié)氣還穿單衣?“老渡工解開纜繩的動作頓住。江霧里傳來細碎的銀鈴聲,那女子發(fā)髻斜插的梅花簪墜著三枚鈴鐺,隨著她踏上跳板的動作,在濕冷的空氣里叮當作響。

“船家,渡江。“她的繡鞋尖點在船幫,青緞面沾著幾片槐葉。渡生注意到她腋下夾著紅木醫(yī)箱,銅鎖扣上鏨著“懸壺濟世“四字,邊角磨損得發(fā)亮。

“東岸碼頭封了半月,姑娘要去哪家醫(yī)館?“渡生故意把船篙在礁石上磕出悶響。女子垂眸整理袖口,腕間金絲楠木佛珠碰著船板:“江心洲,柳氏宗祠。“

渡生后頸寒毛豎立。五天前漩渦吞了運藥材的舢板,撈上來的尸體就停在祠堂耳房。他摸向腰間酒葫蘆,卻見女子從醫(yī)箱取出包油紙裹的茯苓餅,掰了半塊放在船頭神龕前。

二、沉水香

船至江心,浪頭突然發(fā)狠地啃咬船底。渡生攥緊舵柄的手背暴起青筋,二十年來他熟稔這段水路的每個暗漩,此刻卻像有無數(shù)雙手在拽著船錨往下墜。

“左滿舵!“女子突然抓住他的腕子,冰涼的手指精準按在橈動脈上。渡生聞到濃烈的沉水香混著血腥味,轉頭見她旗袍下擺滲出血跡,在船板上蜿蜒成細流。

漩渦中心浮起成串氣泡,渡生看見水底晃動著數(shù)不清的琉璃藥瓶。女子奪過船篙插進浪里,篙尖竟傳來金石相擊之聲。渡生瞥見渾濁江水中閃過半張青白面孔——正是前日溺亡的藥材商!

“抓緊!“女子將佛珠甩入江中,檀木珠串在水面炸開十八朵蓮花。渡生聽見祠堂方向的鎮(zhèn)魂鐘轟然作響,懷表表盤突然滲出暗紅銹跡,時針逆時針瘋轉。

三、懸壺劫

祠堂門楣的“妙手仁心“匾額裂著蛛網紋,女子指尖撫過供桌上的牌位,燭火映出“先妣柳氏靜姝之位“。渡生望著褪色的《杏林圣手圖》,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那場瘟疫。

“當年柳家連夜渡江施藥,船翻在鬼頭礁。“女子掀開醫(yī)箱夾層,泛黃的脈案里夾著張船票,日期正是1943年霜降。渡生摸到牌位底座刻著的小字——“渡江者,當以命續(xù)命“。

江風卷著紙灰撲進窗欞,渡生懷表啪地彈開,表盤背面嵌著半片青瓷。女子腕間佛珠突然繃斷,木珠滾落處顯出地窖暗門,成捆的艾草堆里埋著具白骨,腕骨套著雕花銀鐲。

四、回魂渡

第一縷天光刺破江霧時,渡生看見女子站在船頭整理醫(yī)藥箱。她鬢角的槐葉變成枯黃,旗袍血跡化作點點紅梅。“柳家還欠江神十九條命。“她將銀鐲套上船篙,輕輕推向打著旋的江心。

渡生握緊船舵的手突然觸到脈案上的批注:“壬午年霜降,以渡魂人精血為引,可平二十年水患。“懷表齒輪發(fā)出艱澀的摩擦聲,他望著江面浮起的十八盞蓮花燈,終于讀懂父親臨終時在他手心畫的渡字。

江風送來遙遠的鐘聲,新渡工看見老船頭神龕前供著半塊茯苓餅,銅香爐里插著支梅花簪。江水在朝陽下泛著金鱗,仿佛有誰把四十年的光陰都揉碎在這片波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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