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休息室里，隨組醫生剛給喬安予做完檢查。

“笑什么？”傅燼堯皺眉看窩在折疊椅里的喬安予，她額前的碎發還沾著片場的塵土，戲服領口被汗水浸出一圈深色痕跡。

“你剛才好兇啊，”喬安予眨眨眼，道具組給她化的“傷痕妝”還沒卸干凈，襯得她格外楚楚可憐，“不過效果立竿見影，那群人嚇得臉都白了。”

傅燼堯松了松領帶，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管理團隊必須要有威嚴。”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喬安予剛想點頭，突然“嘶”了一聲按住后腰，轉而說起電影的事：“我們把視角從受害者轉向了施暴者和社會環境，這樣更有力量……”

看著她滔滔不絕的樣子，傅燼堯嘴角微微上揚。曾幾何時，她還是個磕破膝蓋就哭鼻子的小姑娘，現在摔成這樣還惦記著拍攝進度。

“醫生說你要休息三天。”他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聲音里帶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喬安予立刻像只炸毛的貓，強撐著去夠桌上的劇本：“我噴點云南白藥就行，下午還有三場戲要拍，而且那個小演員明天還要回老家……”

“什么時候變成工作狂了？”傅燼堯俯身按住她亂動的肩膀。

“跟你學的唄。”話音未落，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一聲，在安靜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盒飯是不是快到了？”

傅燼堯站起身，黑色西裝外套已經重新穿好：“我帶你出去吃。”

“不用不用，”喬安予連連擺手，“我隨便吃點劇組盒飯就行，下午還補拍幾個特寫鏡頭……”

“或者我現在就讓劇組停機三天。”傅燼堯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你選。”

喬安予瞪大了眼睛，這人真是不講道理！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在看到他指尖懸在撥號鍵上的動作時泄了氣：“我去換衣服。”

二十分鐘后，喬安予坐在市中心最貴的意大利餐廳里。水晶吊燈在她頭頂投下溫暖的光暈，侍應生正在為她的餐前面包籃續第二籃。

“慢點吃。”傅燼堯皺眉，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把檸檬水往她面前推了推，“沒人跟你搶。”

喬安予咽下嘴里的面包，突然動作一頓：“啊，我想起來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前不久彥辰哥也帶我來了意大利餐廳，不過不是這家。”

傅燼堯切牛排的手停頓了半秒：“他跟你聯系了？”

“商場偶遇的。”喬安予叉起一塊蜜瓜火腿，狀似無意地補充，“帶著三四個女伴，還是老樣子。”她故意把“三四個”咬得很重。

突然想起什么，她放下叉子去摸手機：“對了，他答應過要給我的電影……”摸了個空才想起，“我包落休息室了！”眼睛一轉，沖傅燼堯露出討好的笑，“你幫我問問唄？”

傅燼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食不言寢不語。”

喬安予撇撇嘴，把怒氣都發泄在面前的提拉米蘇上，叉子戳得蛋糕體千瘡百孔。甜品剛吃完，她就迫不及待地起身：“我們回去吧，下午還有……”

“回酒店休息。”傅燼堯示意侍者結賬，黑卡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不行！”喬安予急了，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口，昂貴的面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今天要拍教室那場重頭戲，場地就租到今天……”

見傅燼堯不為所動，她心一橫，放軟聲音：“傅總～燼堯哥哥～”尾音拖得又甜又糯，自己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讓我回去嘛～”

“撒嬌沒用。”傅燼堯眼皮都沒抬一下，但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動。

喬安予深吸一口氣，突然眼圈一紅，豆大的淚珠說來就來：“你知道我為了這場戲準備了多久嗎……”她抽抽搭搭地控訴，“場地費一天八千……孩子們都是請假來的……”

傅燼堯終于抬頭，看見她哭花的妝容時微妙地頓了一下——睫毛膏暈染成熊貓眼，粉底液在臉頰沖出兩道溝壑，活像只被雨淋濕的花貓。

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遞過手帕：“二十分鐘。”

“啊？”安予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還掛著淚珠。

“休息二十分鐘。”傅燼堯起身，“然后我送你回片場。”

回程的車上，喬安予總覺得司機通過后視鏡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片場門口，場務小哥見到她時明顯憋著笑。直到蘇棠迎面走來，表情瞬間凝固：“安予？你的臉……”

“我臉怎么了？”喬安予狐疑地摸了摸臉上。

蘇棠默默掏出手機調到自拍模式。屏幕里赫然是一張五彩斑斕的臉——眼線暈成煙熏妝，腮紅被淚水沖出兩道紅痕，活像馬戲團的小丑。

“傅燼堯！”尖叫驚飛了樹上的麻雀，幾個路過的工作人員嚇得差點摔了器材。

十分鐘后，喬安予在化妝間用卸妝油狠狠搓著臉，傅燼堯靠在門邊，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眼底浮現一絲笑意：“下午六點收工，”他的聲音罕見地柔和了幾分，“我讓阿姨燉骨頭湯。”

“不要你管！”喬安予把化妝棉扔進垃圾桶，卻在轉身時不小心牽動傷處，疼得齜牙咧嘴。

傅燼堯搖搖頭，上前扶住她的手肘：“別鬧，”他的呼吸拂過她剛洗凈的臉頰，“去拍你的戲。”

片場里，工作人員見到他們紛紛低頭假裝忙碌。喬安予狐疑地掃視一圈，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轉頭：“你早就知道我妝花了是不是？”

傅燼堯面不改色：“嗯。”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好看。”

喬安予氣得想跺腳，又怕扯到傷處，只能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向監視器。身后傳來傅燼堯低沉的聲音：“凌彥辰的投資，明天我讓秘書聯系他。”

她腳步一頓，嘴角不自覺上揚，但很快又板起臉，頭也不回地比了個OK的手勢。

陽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傅燼堯的影子在地面上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