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槨內的古尸突然睜眼，二十具喜服尸身齊唱《牡丹亭》。顧清讓的解剖刀停在陸沉舟喉間，刀尖映出冰棺中與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尸——她手中握著的，正是陸沉舟貼身佩戴的菊紋懷表。
“平成三年秋，東京基因所。”顧清讓的嗓音浸著寒霜，“陸督察長用我的基因培養愛人，好雅興。”
陸沉舟的槍管抵住他心口，灰藍瞳孔泛起血色：“顧博士剖過的尸首，可有一具比你自己更真？”
地宮穹頂突然降下鐵籠，十萬只食尸鼠啃咬著克隆體的殘肢。顧清讓的白大褂被鼠群撕成碎片，露出后背未愈的鞭痕——與陸沉舟審訊室那根馬鞭紋路完全吻合。
“除夕夜刑訊室...”他忽然輕笑，“陸督察長的拷問，原是為驗明正身？”
陸沉舟的子彈擦過他耳際，打碎暗處偷拍的攝像頭：“顧博士若真是本體，怎會認不出...”話音戛然而止，顧清讓的解剖刀已刺入他左肩，刀柄刻著的“瑾”字滲出血珠。
冰棺中的女尸突然躍起，和服下擺卷著毒鏢襲來。顧清讓旋身避讓，卻見陸沉舟徒手接住毒鏢，反手刺入女尸眉心——那傷口竟與自己后頸舊疤如出一轍。
“昭和十三年，京都基因所第七次出逃。”陸沉舟扯開女尸衣襟，露出腰間的電子編碼，“顧博士可還記得這道疤的來歷？”
地宮突然地動山搖，十萬張符咒化作火蝶。顧清讓的懷表磁針瘋轉，表蓋映出童年記憶——鐵籠中的陸沉舟掰彎欄桿，卻將唯一的逃生機會推給了他。
“騙子！”顧清讓突然扯斷銀鏈，任毒血浸透掌心，“你早知我是...”
“早知你是白露生用我基因培育的克隆體。”陸沉舟的吻混著血腥氣落下，咬破他頸間抑制芯片，“顧清讓，你連恨我都學不像。”
尸群突然暴動，將兩人逼至焚化爐邊緣。顧清讓的解剖刀抵住陸沉舟心口刺青：“這十年相伴，都是為今日獻祭？”
“是為此刻。”陸沉舟突然抱著他墜入爐膛，烈焰吞沒交纏的身影，“讓你活著恨我...”
爐內突然降下冰雨，十萬冤魂的哭嚎中浮現全息投影。昭和三年的實驗日志一頁頁翻過，每頁都貼著陸沉舟寫給本體的情書。顧清讓的克隆編碼在火中褪去，露出真正的生辰八字——與陸沉舟的婚書嚴絲合合。焚化爐底暗門洞開，穿白大褂的老年陸沉舟正調試著時光機器，沙啞哼著《長生殿》的曲調。
烈焰吞噬的剎那，少年陸沉舟的幻影浮現，將真正的婚書塞入顧清讓染血的衣襟。實驗室警報響徹云霄，冰棺中的母體突然分娩，新生兒手腕纏著染血的銀鏈——正是顧清讓十八歲送陸沉舟的生辰禮。時光機器的指針開始倒轉，永定河底的十萬冤魂齊唱《圓駕》，白露生的殘魂在火光中為兩人戴上白骨雕的合簪......
冰棺實驗室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顧清讓的指尖撫過玻璃艙壁，哈氣凝成的霜花里映出陸沉舟蒼老的容顏。十萬個培養艙中的克隆體同時睜眼，異口同聲地呢喃：“哥哥，你又殺我一次。”
“第七十二次基因融合失敗。”老年陸沉舟的機械臂正在調試針劑，試管里幽藍液體泛著顧清讓瞳孔的光澤，“這次用你的心頭血可好？”
顧清讓的解剖刀抵住自己心口，刀尖刺破的皮膚下露出金屬光澤——那里嵌著枚刻滿德文符咒的鈦合金護心鏡。
焚化爐的余燼突然復燃，少年陸沉舟的幻影在火光中捧出白骨雕的合簪：“你說過要等我...”話音未落，二十具冰棺同時炸裂，母體克隆人腹中爬出的嬰尸攥著染血的銀鏈，鏈墜竟是顧清讓十八歲時的校徽。
“這是第幾次輪回了？”顧清讓扯開老年陸沉舟的白大褂，露出布滿針孔的胸膛，“用我的克隆體續命，督察長好算計。”
培養液突然變成血紅色，十萬個“顧清讓”瘋狂捶打艙壁。少年幻影突然實體化，徒手撕開老年自己的咽喉：“他騙你！當年是他親手將你送上手術臺！”
實驗室的地面裂開深淵，昭和十三年的記憶如潮水涌來。顧清讓看見年幼的自己被鐵鏈鎖在解剖臺，而少年陸沉舟正顫抖著舉起手術刀。“不要看！”老年陸沉舟的機械臂突然刺穿少年幻影，噴濺的腦漿在空中凝成婚書。
顧清讓的眼淚混著血水滴在婚書上，墨跡暈染出真相——每個輪回的死亡都是逆轉時間的代價。他忽然扯斷脖頸的銀鏈，鏈墜里掉出粒膠囊，正是陸沉舟每夜哄他服用的“維生素”。
“納米追蹤器？”他將膠囊捏碎在老年陸沉舟臉上，“還是說，這是我第一百次失憶的藥引？”
母體克隆人突然發出嬰兒啼哭，實驗室穹頂降下鐵雨。少年陸沉舟的殘軀抱住顧清讓，替他擋下貫穿胸口的鋼筋：“快走...下次輪回...”
懷表突然逆跳回昭和三年，顧清讓在時光亂流中看見千萬個自己——有的被制成標本泡在福爾馬林里，有的與陸沉舟相擁自焚，最多的卻是冰棺中殘缺的尸塊，每具都戴著刻“瑾”字的婚戒。
“我寧愿永世不見天日...”顧清讓突然將解剖刀刺入時光機器核心，“也不要你做這偷天換日的惡鬼！”
爆炸的氣浪中，老年陸沉舟用最后力氣將他推出火海。顧清讓墜落在永定河畔的戲臺廢墟，掌心攥著半張焦黃的實驗日志，淚眼模糊地讀著那句被血浸透的德文注釋：“吾愛清讓，第一百次輪回，愿你來生不識陸懷瑾。”
血色月華下，戲臺殘柱滲出尸蠟。穿喜服的僵尸們抬著第百口冰棺走來，棺中少年陸沉舟的胸口插著顧清讓的解剖刀。河底突然浮起十萬盞白燈籠，每盞都寫著“歿”字，映出實驗室廢墟上兩道相擁的焦尸剪影。新生兒的啼哭自冰棺傳來，腕間銀鏈在月光下顯出兩行小字：昭和百年，生死同衾。
戲臺殘骸突然響起留聲機的沙沙聲，膠卷里少年陸沉舟正偷吻熟睡的克隆體。燃燒的符咒在空中拼出“永生錯”三字，新生兒的瞳孔泛起琥珀金——與顧清讓被銷毀的初代克隆體如出一轍。永定河底的青銅槨緩緩開啟，十萬冤魂托著并蒂蓮棺浮出水面，棺內婚服上的血漬正化作蝶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