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槨在河底暗流中顛簸,顧清讓的后背緊貼著冰涼的棺壁,陸沉舟的軍靴正卡在他兩膝之間。腐尸的利爪在棺外刮出刺耳聲響,他忽然輕笑:“陸督察長這姿勢,倒像戲園子里強搶民女的惡霸。”
“顧博士這般俊俏的'民女',”陸沉舟的匕首擦著他耳畔釘入棺壁,斬斷探進來的半截尸指,“陸某搶定了。”尸指落地化作青煙,凝成個“囍”字。
顧清讓的解剖刀忽然挑開陸沉舟領口,露出鎖骨下的舊傷:“這牙印瞧著新鮮,督察長昨夜會的是哪家艷鬼?”
“比不得顧博士腰間指痕,”陸沉舟的手掌突然貼上他后腰,“這般力道,怕不是被僵尸撓的?”
棺槨猛地傾斜,兩人撞作一團。顧清讓的銀鏈纏上陸沉舟腰間佩刀,扯出串火星:“陸家的刀鞘這般松,難怪鎮不住邪祟。”
“顧家的銀鏈倒是緊得很,”陸沉舟就勢將他手腕按在頭頂,“鎖過多少冤魂?”
棺蓋突然滲入腥臭河水,二十條水藻纏住陸沉舟腳踝。顧清讓咬開他腰間錦囊,朱砂粉混著雄黃灑向水面:“督察長這辟邪物件,莫不是天橋地攤買的?”
“總比顧博士的西洋懷表強,”陸沉舟扯斷水藻,撈起條掙扎的食人魚,“這勞什子連時辰都看反了。”
食人魚突然爆開,腹中滾出枚翡翠扳指。顧清讓對著磷火細看:“喲,這不是陸女士當年送我的定情信物?”
“顧少爺記岔了,”陸沉舟突然將扳指套上他無名指,“這是你十歲尿濕床榻的賠禮。”
河底突然亮起幽光,十萬具白骨托著冰棺浮出水面。陸沉舟的子彈擊碎最近那具骷髏的天靈蓋,顱骨里掉出本濕透的日記。顧清讓就著血水翻開:“昭和三年,陸氏嫡子沉舟與顧氏...”
“與顧氏孽障私奔未遂。”陸沉舟奪過日記撕下一頁,“顧博士當年翻墻的功夫,倒是比驗尸手藝強。”
冰棺中的女尸突然睜眼,左半張臉與顧清讓如出一轍。陸沉舟的刀尖挑起女尸下頜:“這贗品眉眼呆滯,不及顧博士萬分之一風騷。”
“不及陸督察長夢中情人半分體貼。”顧清讓將顯影藥水潑向女尸,皮膚下浮現德文刺青——“克隆體七號失敗品”。
白骨群突然齊刷刷跪地,掌心托著鎏金婚帖。陸沉舟用刀尖挑開喜柬,內頁赫然畫著兩人在東京實驗室的童年合影:“顧博士這青梅竹馬的情分,要價幾何?”
“陸女士當年搶我糖人的債,”顧清讓突然咬住他遞來的壓縮餅干,“連本帶利該還三輩子。”
河面飄來艘紙船,船頭立著個穿長衫的紙人。陸沉舟的子彈打碎紙人左眼,掉出枚微型膠卷:“顧博士的艷照?”
“是陸督察長尿床的實證。”顧清讓晃著顯影后的照片,畫面里十歲的陸沉舟正舉著被單往實驗室窗外晾。
腐尸的咆哮突然變成哄笑,白骨們用指骨敲擊著《百鳥朝鳳》的調子。陸沉舟的耳尖難得泛紅,將軍氅兜頭罩住顧清讓:“顧家的規矩,揭短要浸豬籠。”
“陸家的家法,”顧清讓從氅衣縫隙遞出半塊綠豆糕,“莫不是喂人吃毒餅?”
暗流突然化作漩渦,將棺槨卷向日軍實驗室的排污口。陸沉舟扯著顧清讓躍上生銹的鐵梯,身后追來的食人魚撞上電網,炸成朵煙花。顧清讓喘著氣笑道:“陸督察長這煙花聘禮,倒比八大胡同的排場大。”
“不及顧博士當年炸糞坑的炮仗響。”陸沉舟突然將他按在管道壁上,指尖拂過頸間舊疤,“這道疤...可是偷看我沐浴時摔的?”
通風管深處傳來嬰啼,二十個玻璃培養艙閃著幽藍。顧清讓的解剖刀映出克隆體們猙獰的臉:“陸女士這般想要子嗣,不如自己生一窩?”
“顧博士若是能生,”陸沉舟踹開撲來的克隆體,“陸某倒備得起奶粉錢。”
管道突然噴出毒霧,兩人滾作一團跌進焚化爐。陸沉舟的后背壓著操縱桿,爐門緩緩關閉的剎那,顧清讓的唇擦過他喉結:“黃泉路上,陸督察長可要抓緊為夫的手。”爐內驟然亮起的火光中,十萬張寫滿調侃情話的符咒如蝶飛舞,映出童年時兩個孩子在實驗室鐵籠里互畫花臉的殘影。
焚化爐的鑄鐵門轟然閉合,幽藍火焰舔舐著顧清讓的鏡片。二十個克隆體的尖笑在高溫中扭曲,化作《安魂曲》的調子。陸沉舟的軍靴碾碎滾落的符咒,火星濺在顧清讓的白大褂上,燒出個曖昧的唇印。
“顧博士這新衣裳,”他扯著人滾過炙熱的傳送帶,“倒比八大胡同的姐兒還招火。”
顧清讓的解剖刀扎進控制面板,爆出的電火花映亮墻上的血色符咒——竟是兩人生辰八字寫的合婚庚帖。符紙遇熱卷曲,滲出尸蠟味的黑煙:“陸督察長的求婚陣仗,閻王爺都要讓三分。”
克隆體們突然融化,膿血在鐵板上凝成太極圖。陸沉舟的子彈打碎頂棚的消防噴頭,混著雄黃粉的冷水澆在顧清讓后背:“顧家祖傳的滅火訣,可還受用?”
“不及陸家祖傳的棺材制冷。”顧清讓扯開通風管濾網,腐臭的尸風里混著嬰孩牙牙學語聲,“寅時三刻...爹爹...”
管道深處爬出個渾身青紫的鬼童,脖頸掛著鎏金長命鎖,鎖面刻著兩人的德文代號。陸沉舟的刀尖挑起長命鎖,鬼童突然裂成兩半,腹腔里滾出二十枚眼球,每顆瞳孔都映著顧清讓的臉。
“顧博士這般俊俏,”陸沉舟踩爆一枚眼球,粘液濺在顧清讓褲腳,“連魑魅魍魎都惦記。”
鬼童殘軀突然自燃,綠焰中浮現全息投影——昭和三年的東京實驗室,幼年的顧清讓正被綁在手術臺,隔壁鐵籠里的陸沉舟徒手掰彎了欄桿。
“原來陸督察長從小就是越獄的好手。”顧清讓的鑷子夾起片燒焦的膠片,“這錄像帶,莫不是要挾的聘禮?”
焚化爐突然傾斜,兩人撞進尸灰堆積的暗室。十萬張人皮整整齊齊碼在貨架,每張都紋著顧氏刺青。陸沉舟的匕首劃開最近那張人皮,內層用尸油寫著:“雙生子,斷陰陽。”
暗室深處傳來鐵鏈拖地聲,二十具纏著經幡的活尸蹣跚而來。顧清讓的懷表磁針瘋狂旋轉,表蓋映出活尸背后的操縱銀絲——每根都系著冰棺中的日軍大佐。
“玩夠了。”陸沉舟突然撕開襯衫,心口刺青遇熱泛出金光。活尸們齊刷刷跪地,將腐化的掌心按在刺青投影中,組成幅永定河鐵路網圖。
顧清讓的解剖刀突然扎向自己左臂,黑血噴濺在圖中的十七號橋墩:“陸懷瑾,你早知我是...”
“早知你是顧氏最完美的蠱皿。”陸沉舟咬破他傷口吸血,舌尖卷走毒液,“這以身飼虎的毛病,該改了。”
地磚轟然塌陷,兩人墜入環形水牢。十萬具泡發的尸體圍成八卦陣,中央祭壇上擺著青銅鼎,鼎中沸騰的血水里浮著對連體嬰尸。顧清讓的銀鏈突然收縮,將他與陸沉舟的手腕鎖成死結:“湘西的情蠱,陸督察長倒是活學活用。”
“總比顧博士的西洋懷表實在。”陸沉舟扯著人躍上浮尸堆,尸群突然睜眼唱起《霓裳羽衣曲》。顧清讓的白大褂被腐手撕碎,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德文刺青——正是日軍實驗室的平面圖。
祭壇下的冰棺突然爆裂,穿和服的川島替身破冰而出,掌心握著把刻滿符咒的肋差:“吉時已到...”
陸沉舟的子彈打碎刀身,飛濺的碎片中掉出微型膠片。顧清讓就著血水顯影,畫面竟是陸沉舟父親將襁褓遞給白露生的場景。
“原來陸女士是接生婆?”顧清讓的刀尖抵住川島替身咽喉,“這出貍貓換太子...”
替身突然自爆,氣浪將兩人掀入血池。十萬冤魂的哭嚎中,陸沉舟的唇壓住顧清讓渡來空氣,染血的銀鏈在水底折射出璀璨星河。
血池底部浮現青銅槨,棺蓋緩緩滑開。二十具與兩人容貌相同的古尸身著喜服,手中捧著德制懷表。顧清讓的解剖刀突然泛起幽藍,刀柄彈出張泛黃婚書——男方生辰是昭和三年,女方卻寫著平成年代。實驗室的警報突然拉響,冰棺中的母體克隆人睜開異色雙瞳,輕聲哼起《鎖麟囊》的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