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唇槍舌戰,陸煥明顯落了下風。
他當然不甘心,想要找回場子,堅決不讓對方牽著自己鼻子走。
“劉大人,有關勤王事宜,具體詳情本使者并不太清楚,暫且不表。剛才本使者問的問題,劉大人似乎并沒有正面回答,為何沒有見到濟南巡撫王公壁,反倒是劉知府不在萊州任職,反而來到濟南巡撫衙門。”
劉崇德心里暗笑,到底放不下啊,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個話題。
其實老夫早已回答,只是你不想往深里想而已。
“你說的這件事啊,其實剛才的話說的足夠明白,老夫不相信陸大人心里不清楚。有些話點到為止,說的太明顯免不了影響個人聲譽。”
劉崇德的話,相當于指責陸煥不懂官場規矩。
做人留一線,以后好見面。
你丫的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讓王公壁名譽掃地。
既然你非要問明白,那就對不起了,此事非我所愿矣。
畢竟我這個代理巡撫是王公壁委任的。
“剛才說到登萊大軍北上勤王之事,按理說,如果糧草充足,登萊大軍會在李賊攻陷京城之前抵達,大明王朝根本不會遭遇今天這種局面。想想看,耽擱了北上勤王,導致大明王朝被滅,如此大事總要有人承擔責任吧?”
陸煥心里暗罵,麻痹的,又說回來了,能不能不提北上勤王這件事情。
如此簡單問題還用我來回答,當然是王公壁的責任了。
不待陸煥回答,劉崇德繼續追問。
“陸大人,你覺著在耽擱北上勤王這件事上,應該由誰來負責?山東行省責任很清楚,你知我知不必說的很明白,南京留守有沒有責任?”
陸煥心里不是滋味,這種事情你問我?
問題是總不能不回答吧,那樣顯得自己沒有禮貌。
非要追究責任,王公壁當然有責任,至于南京留守嘛,當然有責任,但不能從我的口里說出來。
“應該是王公壁的責任吧,畢竟軍隊不能餓著肚皮行軍打仗。”
瑪德,也是個油條啊。
劉崇德心里暗笑,料定你不會讓登萊大軍負責。
“所以呀,王公壁也覺著這件事不太好交代,不得已提前告老還鄉,讓老夫暫代巡撫一職,等朝廷恢復正常再說。”
好嘛,原來在這里等著。
不管怎樣,劉崇德已經回答他的問題。
現在回過頭來看,想用這個問題要挾對方,似乎挺可笑的。
陸煥覺著這般無休止的談論無關緊要的事情,實在浪費時間。
瑪德,老子開門見山,直接跟你講明白了吧。
“劉大人,本使者此行目的,想必你已經清楚,大明王朝不可一日無主,南京作為留守,已經推舉福王朱由崧繼承大統,五月十五日,在南京紫禁城武英殿登基,以次年為弘光元年。本使者帶來了旨意,現在開始接旨吧。”
閑扯了那么多無關緊要的爛事,終于把要講的話說出口,陸煥大大松了口氣。
劉崇德心里暗樂,好像老子不知道你來干什么似得。
原以為你會知難而退。
現在看來低估了你的厚臉皮。
既然提前知道南京的意圖,劉崇德心里早有對策。
承認福王朱由崧繼承大統,山東就要受到南京的約束,沈度當然不愿意頭頂上緊箍咒。
關鍵是南明朝廷那幫大臣的尿性,只知道明爭暗斗,爭權奪利,最終導致南明成為短命小朝廷。
他們自己作死,不能把山東拖下水給他們陪葬。
“這件事情不妥吧,先不說福王此人是不是合適人選,想必南京留守官員爭議很大吧,大家心里都有數,有關個人品行這方面的話本官不想說,南京方面選擇誰與山東行省也沒有多大關系,本官要說的關鍵在于不符合法統。”
劉崇德說話很含蓄,不會提福王此人的尿性,強調不符合法統,絕非針對福王。
福王的個人品行很差,陸煥心里很清楚,要不然南京留守大臣反對聲音很強烈。
關鍵在于最后一句話,陸煥懵逼,怎么蹦出個不符合法統?
“劉大人,此話怎講?”
“呵呵,這還用老夫說嘛,陛下不在了,太子繼位,這是法統。大明王朝不光只有江南一地,天下有許多行省,朱姓王爺每個行省都有,如果各行省都效仿江南這般行事,天下將涌現出好多大明皇帝,豈不亂套了嘛。”
這么簡單道理,難道陸煥不懂嗎?
他當然懂。
關鍵在于形勢需要,不得不倉促行事。
南京留守替代北京另立朝廷,他們這些大臣水漲船高,大家都有從龍之功,是最大的得利者。
還有一點很重要,首先南京是朝廷留守,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缺少皇帝或者太子而已。
其次,整個江南地區,其他行省完全沒有競爭力。
當然,山東這邊的理由也不能說錯,福王登基做皇帝,難道其他王爺不可以做皇帝嗎?
陸煥當然要堅持,畢竟是留守朝廷,這一點是所有行省所不具備的:“可是,江南畢竟是留守朝廷,與一般行省有區別吧。”
劉崇德心里冷笑不已,沈度早已料到南京小朝廷的說辭。
“陸大人,此話差矣,南京的確是大明王朝留守,但是,有皇帝在,留守朝廷合理合法,皇帝不在,南京永遠是留守,而不是大明朝廷。大人請告訴在下,南京留守存在了多少年,什么時候轉正成為大明朝廷?”
劉崇德一番駁斥,令陸煥有種無力感。
從法統上講,福王朱由崧登基確實有不完美之處,他不是太子,而且德行也很差。
但是,是否符合法統,是由朝廷大臣說了算。
南京推舉朱姓王爺符合江南大多數朝臣的利益,當然不會有人站出來指責。
現在麻煩了,山東這邊不認福王登基這件事。
最壞的結果是,山東也學著江南推舉一位王爺登基,這天下有兩名大明皇帝。
行省不光只有南京和山東,如果各大行省都有樣學樣,紛紛推舉新皇帝,那才要命了。
陸煥暗想,必須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劉大人,山東行省千萬不要推舉新皇帝,自家人有事好商量。至于南京與山東行省之間關系,本使者先請示一下南京留守,下一次再商量,你看如何?”
劉崇德心里暗想,你丫的腦筋也不慢啊,還知道害怕山東行省找一位朱姓王爺當皇帝。
其實沈度還真沒有這個打算,廣積糧、高筑墻、緩稱王,是當前策略。
“陸大人要請示,老夫當然沒有異議,畢竟是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嘛。但是南京那邊非要強行推舉福王登基,山東行省具備同樣條件,希望慎重。”
一句好商量總算留下活口,讓原本很緊張的陸煥松弛下來。
陸煥長舒一口氣,倆人談的口干舌燥,就這一句話聽著順耳。
“好吧,本使者會盡快上奏本,不會讓劉大人等太久。”
說完話,陸煥匆忙告辭,回去寫信,把今天的談話原原本本通知南明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