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在令牌表面翻涌的瞬間，李云的指尖猛地一顫。

那抹浸著腥氣的紅里，秦始皇持劍的身影像被釘在青銅鏡上，他背后陰影里的輪廓正緩緩舒展，最醒目的是那只泛著幽藍的獨眼——與三日前在律令塔頂層撕碎的黑影眉心印記，分毫不差。

“李哥？“鐘逸的聲音從左側飄來，帶著點發顫的好奇，“你那令牌又鬧什么幺蛾子？“

李云喉結滾動兩下，迅速合攏手掌將令牌按進衣襟。

他能感覺到青銅表面的溫度透過鬼差服灼著皮膚，像塊燒紅的炭。

余光瞥見鐘逸正伸長脖子往他懷里探，發梢還沾著掃黃泉路時蹭上的彼岸花碎屑；任軒則垂著眼，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掛的《幽冥異錄》殘卷，封皮上的鬼文在陰風中微微翻卷。

“走。“他壓下喉間翻涌的疑慮，抬腳往前。

玄袍使者的九環錫杖在前方叩出清脆的響，每一步都像敲在李云的神經上。

鐘逸湊過來時帶起一陣風，掃過他耳畔的碎發：“那畫面太邪門了...秦始皇怎么和那命執者攪一塊兒？

該不會他也成了命運的傀儡？“

“閉嘴。“任軒突然用書脊撞了下鐘逸的腰。

這個向來沉穩的鬼差此刻眉峰緊擰，殘卷被他翻得嘩嘩響，“律令塔的結界能被黑影滲透，地府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他的指尖停在某一頁，借著陰火看清上面的記載——“命執者，掌命輪，目生獨瞳，以魂為線“——喉結重重動了動。

輪回殿的青銅門在眼前展開時，李云的呼吸忽然一滯。

門楣上“掌輪回，定陰陽“的金漆大字泛著冷光，像被潑了層血。

殿內的陰火盆燒得正旺，十道身影端坐在九層高臺之上，最中央的秦廣王蟒袍上的冥龍紋路，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游動。

“李云。“秦廣王的聲音像山澗落石，“破壞律令塔雖犯天規，然爾等破了黑影窺命輪的局，功過相抵。“他目光掃過鐘逸藏在背后的掃帚，又掠過任軒懷里的殘卷，“今日召爾等來，為的是另一樁事。“

第五殿森羅王抬手，掌心浮起一面青銅鏡。

鏡面蒙著的黑霧散去時，李云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秦始皇最后一次入地府的畫面。

畫面里的始皇帝還帶著生時的鋒芒，玄色龍袍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對面站著個玄袍人，背對著鏡頭。

可當那人轉身時，眉心那只幽藍獨眼恰好撞進李云的視線。

“這是三百年前，始皇帝魂歸地府時的記錄。“森羅王的聲音沉了沉，“當時值守的鬼差被奪了記憶，直到今日才從鏡靈殘識里摳出這段影像。“

李云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在律令塔頂層，那團黑影被自己的火焰槍刺穿時，發出的尖叫與畫面里玄袍人臨走前的低笑，頻率竟完全吻合。

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秦始皇離開前的那個眼神——分明是在看鏡頭外的某處，像在確認什么。

“敢問閻王。“他壓下翻涌的思緒，聲音卻穩得像塊鐵，“能否允我們查閱秦始皇當年的生死簿副本？“

殿內的陰火盆突然爆起一簇火星。

秦廣王的目光在李云臉上停了三息，才緩緩點頭：“藏經閣的鑰匙，讓玄袍使者給你們。“他揮了揮手，方才帶路的使者不知何時已退到殿角，聞言上前將一串青銅鑰匙放在案幾上。

鐘逸的掃帚“啪嗒“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偷偷用腳尖碰了碰李云的鞋尖——這是他們約好的“有情況“暗號。

李云垂眸，看見任軒的拇指正輕輕叩著殘卷第三頁，那頁畫著幽冥源流舊址的地圖。

“戌時三刻，黃泉路第七道鬼火樁下。“李云動了動唇，用只有鬼差能聽見的陰語傳音。

鐘逸的掃帚尖微微顫了顫，任軒則不動聲色地將殘卷翻到最后一頁，那里用朱砂畫著個隱蹤符的紋路。

當三人轉身欲退時，李云胸口的令牌突然燙得驚人。

他幾乎是踉蹌著扶住殿柱，識海里炸開一行血字：“小心身邊之人。“

“李哥？“鐘逸的手已經搭在他肩上，“你臉色怎么這么白？“

李云抬頭，看見任軒正皺著眉盯著他的衣襟，玄袍使者抱著錫杖站在殿門口，陰影里十二名陰兵的甲胄泛著冷光。

他扯出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沒事，可能剛才走急了。“

出了輪回殿，陰云重新遮住月光。

鐘逸搓了搓胳膊：“這鬼天氣，比掃黃泉路時還冷。“任軒從袖中摸出三張隱蹤符，符紙在他掌心泛著幽綠的光：“戌時三刻，我在第七道鬼火樁等你們。“

李云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藏經閣飛檐，又摸了摸胸口的令牌。

那行血字還在識海里灼燒，像根刺扎在他喉間。

他忽然想起秦始皇消失前說的“那老東西“，想起律令塔黑影被燒時露出的獨眼，想起生死簿里可能藏著的秘密——更想起令牌的警告。

“走。“他握緊腰間的火焰槍，槍柄上的鬼紋在陰風中泛起紅光，“先去藏經閣。“

鐘逸剛要應，任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順著任軒的目光望去，李云看見不遠處的忘川河邊，有個玄色身影正蹲在岸邊，似乎在往河里扔什么。

等他們走近些，才看清那是個穿玄袍的鬼差，而他腳邊的泥地上，散落著幾截燒了一半的隱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