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內的溫度低得刺骨，李云能清晰感覺到蘇瑤掌心的薄汗，卻仍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些。

金瞳“自己“抱臂立在青銅鏡前，玄色官服上的銀線在血光下泛著冷意，腰間紅鏈如活物般纏繞著他的手腕，“解不開謎題，就留在這里當鏡中魂吧——反正這鏡子最擅長的，就是把活人磨成虛影。“

“帝王意識，這到底什么情況？“李云在識海低喚。

一道沉穩男聲應聲而起：“這是《往生鏡鑒》設下的幻陣考驗。

鏡中影，影中魂，本質是在問'本我與他我'的界限。

那金瞳鬼差是你執念的具象化，若連自己都認不清，自然破不了局。“

蘇瑤睫毛輕顫，指尖悄悄勾住李云的小指：“我記得...你說過，鬼差的勾魂索是本命所化。

他的鎖鏈是紅的，你的是黑的。“

這句話像根銀針，“叮“地扎穿了李云的混沌思路。

他抬眼看向金瞳“自己“腰間的紅鏈——那鎖鏈上的倒刺泛著妖異的光，每根倒刺都刻著極小的“怨“字，而他自己的勾魂索此刻正貼在腰間發燙，黑鏈上的“生“字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蘇瑤，你試試用融合之力感應這些鏡子。“李云拽著她走向洞穴中央的青銅鏡群。

所謂融合之力，是兩人神魂交融后誕生的特殊靈力。

蘇瑤閉了閉眼，額間浮現出淡金色紋路——那是李云勾魂時才會出現的印記，此刻卻與她自身的月白神魂紋路交纏，像朵并蒂蓮在額間綻放。

“嗡——“

最近的一面青銅鏡突然泛起漣漪，鏡中不再是李云的倒影，而是浮現出他初入地府時的畫面：渾身是血的少年跪在忘川邊，手里攥著半截斷了的勾魂索，面前漂浮著個哭哭啼啼的老婦魂魄。

“那是我第一次勾魂失敗。“李云喉結動了動，“老婦陽壽未盡，我被無常神君罰跪了三天三夜。“

金瞳“自己“嗤笑：“所以你后來才發瘋似的練勾魂術？

連十殿閻王都夸你是百年不遇的勾魂天才——可天才又怎樣？

你不過是把恐懼和不甘磨成了刀。“

第二面鏡子泛起波紋，畫面變成李云在鬼差試煉場的模樣。

他手持勾魂索，在百具游魂間穿梭如電，鎖鏈劃破空氣的“嘶啦“聲里，游魂一個接一個被拽入往生輪。

試煉官拍著他的肩：“小友這速度，怕是能把無常殿的勾魂效率提升三成。“

第三面鏡中，是更近些的場景。

李云站在秦始皇陵前，勾魂索纏上那位千古一帝的腳踝，老皇帝怒目圓睜：“朕橫掃六國，難道要死在小小鬼差手里？“他卻笑著說：“陛下，陰司不記生前功過，只問陽壽盡否——您的陽壽，早該盡在沙丘了。“

“原來這些鏡子...照的是我的執念。“李云突然笑了，“第一次失敗的不甘，試煉時的爭強，勾秦始皇時的果決...這些情緒被《往生鏡鑒》抽出來，就成了你的養料？“

金瞳“自己“的瞳孔縮了縮，紅鏈突然暴長，朝著兩人面門抽來！

李云拽著蘇瑤就地翻滾，鎖鏈擦著他后頸劃過，在石壁上留下深可見骨的痕跡。

蘇瑤反手掐訣，月白靈力裹著金紋涌出，在兩人身周布下防護盾。

金瞳“自己“卻不追擊，反而退到青銅鏡群中央，抬手一揮——所有鏡面同時映出李云的臉，成百上千道聲音重疊著響起：“你以為你是誰？

不過是個靠拼命掩蓋脆弱的冒牌貨！“

“夠了！“李云突然松開蘇瑤的手，大步走向最近的青銅鏡。

他抬手按在鏡面上，指尖的溫度讓鏡面起了白霧，“我當然知道自己是誰。

第一次勾魂失敗，我哭了；試煉時練到鎖鏈磨破手掌，我疼了；勾秦始皇時他罵我'豎子'，我氣了——可那又怎樣？“

他轉身看向金瞳“自己“，眼里的黑芒比對方的金芒更亮：“我是李云，是會害怕會疼會生氣的李云。

但我也是那個哭完繼續練勾魂術的李云，是疼得握不住鎖鏈也要把游魂拽進往生輪的李云，是被罵'豎子'也要把秦始皇勾回地府的李云。“

“所以你根本不是我。“他一步步逼近，“你是我扔掉的情緒碎片，是被《往生鏡鑒》放大的虛妄。

真正的我，早就學會帶著這些情緒往前走了。“

洞穴突然劇烈震動，所有青銅鏡同時炸裂！

金瞳“自己“的身體開始透明，他瞪著李云，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你怎么可能...“

“因為我有要守護的人。“李云伸手接住蘇瑤遞來的勾魂索，黑鏈在掌心翻卷如活物，“比如她。“

蘇瑤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融合之力順著兩人交握的手涌進勾魂索。

黑鏈突然暴漲，“唰“地纏住金瞳“自己“的脖頸。

那道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點點金光沒入《往生鏡鑒》。

書頁翻動的聲音響起，原本的血字緩緩淡去，新的字跡浮現：“本我如燈，他我如影，燈不滅，影不亡。“

“這是...謎題解開了？“蘇瑤湊近去看，古籍突然發出溫暖的光，籠罩住兩人。

帝王意識的聲音帶著笑意：“恭喜，你們通過了鏡靈的考驗。“

話音未落，洞穴地面突然裂開，一座白玉樓梯從地底下緩緩升起，直通血色蒼穹。

樓梯每一級都刻著流云紋，最頂端隱在雷光里，看不清通向何處。

“這應該就是古籍里說的'往生階'。“李云摸著樓梯扶手，觸手一片溫潤，“看來我們離《往生鏡鑒》的秘密又近了一步。“

蘇瑤剛要抬腳，樓梯突然劇烈震動！

“轟——“

一股暗紫色的能量風暴從樓梯頂端傾瀉而下，風里裹著細碎的冰晶，刮得兩人臉皮生疼。

李云立刻張開雙臂護著蘇瑤后退，卻見風暴中隱隱有黑影翻涌，像是無數被撕碎的魂魄在風中號叫。

“這是...往生階的守階者？“蘇瑤的發絲被風暴吹得狂亂，“還是說，上面有更危險的東西？“

李云盯著那團不斷逼近的風暴，勾魂索在掌心嗡嗡作響。

他能感覺到，這股能量里藏著比金瞳“自己“更強大的威脅——但他的眼睛反而亮了起來，嘴角勾起熟悉的笑意。

“來的正好。“他轉頭對蘇瑤說，“我倒要看看，這往生階到底能攔住誰。“

風暴的尖嘯聲中，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倒映在白玉樓梯上。

而那本《往生鏡鑒》的書頁仍在翻動，最新一頁上，浮現出兩個交疊的身影——一個穿著玄色鬼差服，一個披著月白裙裾，正并肩走向風暴最猛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