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絲漩渦的吸力退去時，李云的后背重重撞在一片潮濕的地面上。

他眼前發黑，喉間泛起腥甜，卻仍死死攥著蘇瑤的手——方才在漩渦里，那股力量幾乎要將兩人的魂魄從肉身里扯出去，若不是他勾魂索的鎖魂咒法在兩人腰間纏了三重，此刻怕已被撕成兩截。

“咳...“蘇瑤蜷在他臂彎里輕咳，發間銀簪的流蘇掃過他手背，帶著幾分涼意。

李云抬頭，入目是一片翻涌的血色蒼穹，像被潑了濃墨的血玉，云層里隱約有雷光游走，卻不落下。

更讓他瞳孔微縮的是——四周漂浮著上百面青銅古鏡，每一面都映著不同的他：有穿玄色鬼差官服的，有渾身浴血握著斷劍的，有站在忘川河畔勾魂的，而最中央那面最大的鏡子里，他的眼睛泛著鎏金色，正垂眸看著掌心懸浮的三把鑰匙。

“這是...鏡像空間？“蘇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指尖輕輕顫抖，“我在古籍里見過記載，說是某些大能者用魂識創造的試煉場，每個鏡像都是宿主不同時間線的分身。“她頓了頓，聲音發澀，“可為什么...這些鏡像里，沒有我？“

李云這才注意到，所有鏡子里只有他的身影。

他反手握住蘇瑤的手，掌心貼著她微涼的指尖：“可能這里的試煉只針對我。

但你放心，我在哪，你就在哪。“

話音未落，遠處霧氣突然翻涌。

兩人同時警覺地站起，李云的勾魂索已從袖中滑出，在掌心凝成幽藍鎖鏈；蘇瑤的銀簪則泛起冷光，發間幾縷銀絲無風自動——那是她神魂分裂體的力量在躁動。

“小心。“一道沉穩的聲音在兩人識海響起，是帝王意識。

這道由秦始皇殘魂凝練的意識體極少主動出聲，此刻卻帶著幾分鄭重，“這霧氣里有魂識波動，不是普通幻境。“

李云點頭，拉著蘇瑤往霧氣稀薄處退了兩步。

這時，他的靴底突然碾到什么硬物。

低頭一看，是半枚青銅鏡碎片，紋路與空中那些鏡子如出一轍。

再往前幾步，地面上竟出現了一串腳印——說是腳印，更像某種獸類的蹄印，每個蹄印里都嵌著細碎的鏡渣，在血色天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順著腳印走。“帝王意識再次開口，“這類試煉場的路徑往往藏在細節里。“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順著蹄印前行。

霧氣漸散時，一座黑黢黢的洞穴出現在眼前。

洞口垂著幾串鐘乳石，每根都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凝固的血液。

洞穴深處有幽光浮動，照得洞壁上的刻痕忽明忽暗——那是密密麻麻的鬼文，李云掃了一眼，瞳孔驟縮：“是陰司判罪錄的寫法！“

“吼——“

一聲低啞的嘶吼突然從霧中炸開。

李云猛地將蘇瑤護在身后，就見七道黑影如離弦之箭竄出，速度快得只余殘影。

等他看清那些黑影的模樣，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它們形似人形，卻沒有五官，皮膚半透明能看見內里翻涌的黑霧，最駭人的是它們的指尖，長著半尺長的骨刃，正滴著墨綠色的毒液。

“是鏡靈！“蘇瑤的銀簪突然發出清鳴，“我在《神魂錄》里見過，鏡像空間的守護者，專食闖入者的生魂！“

話音未落，最近的黑影已撲至跟前。

李云旋身避開，勾魂索如靈蛇般纏上黑影的手腕。

可鎖鏈剛觸及那半透明的身體，竟像扎進了水里，只蕩開一圈漣漪。

黑影趁機揮爪，骨刃擦過李云的左肩，在鬼差官服上劃開一道血口——鬼差之軀本不該流血，這說明攻擊直接傷到了魂魄！

“普通攻擊沒用！“蘇瑤的銀簪突然迸發銀光，她指尖結印，神魂之力如潮水涌出，“它們是鏡像凝聚的虛體，得用實質化的魂能攻擊！“

李云瞬間會意。

他右手掐訣，勾魂索驟然變粗三倍，表面浮現出陰司篆文；左手則按在蘇瑤后背，將自身的勾魂之力渡過去。

兩股力量在兩人之間交匯，竟在空中凝成一道金色光刃，刀身上流轉著玄色與銀色的紋路，正是兩人融合之力的具象化。

“去！“

李云大喝一聲，光刃破空而出。

首當其沖的黑影試圖躲避，卻被光刃精準貫穿胸口——這一次，黑影的身體沒有泛起漣漪，而是發出刺耳的尖嘯，黑霧瘋狂涌出，轉眼間就被光刃絞成碎片。

剩下的黑影見同伴被滅，攻勢更猛。

李云拉著蘇瑤背靠背站定，光刃在兩人身周劃出圓弧，所過之處黑影紛紛潰散。

蘇瑤趁機從袖中取出三枚魂釘，指尖凝力彈出，釘入三個黑影的眉心——那是她神魂分裂體獨有的鎖魂術，專破虛體。

戰斗持續了半柱香時間。

當最后一個黑影被光刃劈成黑霧時，李云和蘇瑤都已氣喘吁吁。

蘇瑤的銀簪光芒暗淡，李云的勾魂索也出現了幾道裂痕——這是魂能透支的征兆。

“走。“李云抹了把嘴角的血，拽著蘇瑤走進洞穴，“這里的危險不止這些，得盡快找到試煉的關鍵。“

洞穴比預想中更深。

兩人走了約百步，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平臺，中央擺著一張青銅案幾，案上放著一本古籍。

那書封皮是血色獸皮，上面用金線繡著“往生鏡鑒“四個大字，書頁間飄出淡金色的光霧，將整本書籠罩成一個光繭。

就在他們靠近案幾三步時，古籍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書頁自動翻開，一道蒼老的聲音從書中傳出，像是來自極遠之地：“欲過此關，解我謎題。“

李云和蘇瑤對視一眼，同時停下腳步。

李云的手按在懷中的三把鑰匙上——這是他們從之前的試煉中得到的關鍵物品，此刻竟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古籍的召喚。

“謎題是...“蘇瑤剛開口，古籍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兩人本能地閉眼，再睜眼時，書頁上浮現出一行血字：“鏡中影，影中魂，何者為真？

何者為身？“

血字剛顯，空中漂浮的青銅鏡突然劇烈震動。

最中央那面金瞳李云的鏡像竟伸出手，按在了鏡面上——下一秒，鏡面裂開蛛網狀的紋路，一個與李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鏡子里跨了出來。

他穿著玄色鬼差官服，腰間掛著勾魂索，只不過那鎖鏈泛著妖異的紅，而他的眼睛，正是鏡像里那抹令人心悸的金芒。

“這是...“蘇瑤的聲音發顫。

“我是你，又不是你。“金瞳李云開口，嘴角勾起與之前金色身影如出一轍的笑意，“現在，解不開這個謎題，你們就永遠留在這里吧。“

洞穴里的溫度驟降，血色蒼穹的雷光終于落下，劈在洞穴入口處，將退路封死。

李云握緊蘇瑤的手，看著對面那個“自己“，喉間溢出一聲低笑——他喜歡這種挑戰，尤其是能讓他更接近真相的挑戰。

而那本《往生鏡鑒》的書頁仍在翻動，每一頁都映出不同的鏡像，像是在訴說某個被遺忘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