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練武了。”
上官飛雪和徐盛安都很清楚,這句話對于一個正處上升期的年輕武人來說,是個多么重大的打擊。
白憫秋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成為了頂尖的二流高手,而且修煉的還是《一氣長春功》這種基礎扎實的頂級功法,今后的成就顯然是不可限量的。
不好說一定能躋身宗師,但至少,也可在一百零八位的江湖兵器榜中,爭一爭前三十的位置。
這就意味著,拋去那些閉門不出的隱世高手不談,在拋頭露面的天下武者之中,足以算得上位列前百的高手。
對大多數武者而言,這都是個只可遠遠遙望的高度。畢竟即便是洛都中似乎隨處可見的二流高手,也是一百個習武者中,才能出一個的人才。
徐盛安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雖然他現在本事增長得飛快,已經能和宗師掰掰腕子。
但曾經常年處于武者的最底層,也讓他可以擺清自己的位置,不會太飄,以至于覺得比自己弱的都是菜雞。
他知道白憫秋已經算是正常武者中罕有的天才,如今即將武功盡廢,就像是一個有希望躋身世界級的運動員,失去了自己的雙腿一樣。
徐盛安偷偷觀察著白憫秋的表情,很擔心她一時間受的打擊太大,導致心理出現什么問題。
但白憫秋只是低垂著眼,那張清麗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半點喜怒的痕跡。
她輕聲開口道:
“我知道了,麻煩你幫我解毒吧,上官姑娘。”
上官飛雪點了點頭,隨即拿紙筆列出一張清單,交給徐盛安,叫他去準備上面的東西。
徐盛安依著吩咐,一一將清單上的東西準備好,只見除了藥材之外,另有許多大小銀針,乃至陶罐火盆一類的東西。
單看這樣的架勢,徐盛安知道給白憫秋解毒,絕對要比自己麻煩上許多。
東西備好后,上官飛雪便讓徐盛安到下面去等著,自己則轉過身,一面煎上藥,一面向白憫秋問道:
“白姑娘,你不怕嗎?我不懂多少武功,但方才診你的脈,也知道你功力深厚,在武人中,應當算是少有的天才。可現在……”
白憫秋看著面前這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姑娘,淡淡開口道:
“上官姑娘有辦法治好我嗎?”
“……沒有。”
“那么,怕不怕的,又有什么意義呢?”
上官飛雪聽著這話,不由得眨了眨眼,打心里覺得這位白姑娘是個堅強的人,若是自己有一天被告知可能失去全部醫術,心態是斷不會如此平靜的。
于是她輕嘆道:
“我現在有些佩服你了,白姑娘。”
“我也很佩服你,上官姑娘。”
白憫秋終于微微笑了笑:
“如果可以,即便不能練武,我也想今后能有機會再跑一跑。”
“我盡力。”
上官飛雪點了點頭,將煎好的藥倒出來,放在一邊晾著,隨即拿起了手上的銀針,對白憫秋道:
“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疼,白姑娘,你忍著些……”
……
徐盛安在下面的小包廂中等著,桌上放著一杯茶,幾乎沒動,這會兒已經涼透了。
他看著窗外的太陽,在耀眼光芒的籠罩下,徐盛安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眼花了,還是太陽真的在天空中慢慢挪動。
他只覺得時間從未有過得這么慢過。
徐盛安閉了閉眼,隨手向桌上的茶杯摸去,正打算打發時間似的喝上一口,卻發現摸了個空。
“喝涼茶對身體可不好。”
他循聲轉過頭,只見上官飛雪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捏著他的那杯茶,臉上是明顯的疲態。
徐盛安的眼神動了動:
“怎么樣?”
“還好……”
上官飛雪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連忙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潤過喉嚨,才坐下來,說道:
“本姑娘這次發揮得不錯,她今后的正常生活應該不會受什么影響,只是傷了元氣,會比常人體弱多病些,要多注意照看著。”
“她現在狀態如何?”
“解毒對她的身體損耗也很大,剛睡下了,你別去打擾人家。”
徐盛安聞言,點了點頭,出去吩咐伙計上兩杯熱茶,隨后才坐回來,看著上官飛雪,沉聲道:
“關于習武的事……真的沒機會了嗎?”
“你想要什么機會呢?”
上官飛雪一只手支在桌上,撐住側臉,微瞇著眼,睫毛一眨一眨地,幾乎也要睡著了,說話的聲音也像是夢囈般飄飄渺渺的。
她輕聲道: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天底下的醫師,不會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說著,她扭頭看向徐盛安:
“至少,她現在還能跑能跳。心里頭要是實在不甘,練一些架子把式,過過癮,也勉強能行。”
徐盛安走到門口,從老掌柜手里接過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放在上官飛雪的面前。
他嘆了口氣:
“騎著駿馬在草原上馳騁過的人,還會對木頭雕刻的小馬感興趣嗎?”
“那你想怎么樣呢?”
上官飛雪吹散茶杯上緩緩飄揚的熱氣:
“經脈損傷成那副模樣,若還能痊愈,便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
見徐盛安這回終于像是認清事實一樣愣住了,上官飛雪搖搖頭,正打算端起熱茶,潤潤喉嚨。
卻見一個茶杯突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驚得她連自己手里的茶都灑了,熱乎的茶水潑到手上,上官飛雪立即便不困了。
她抬眼瞪著那罪魁禍首:
“你發什么神經?”
“十二章玉經!”
徐盛安突然一把按住上官飛雪的肩頭,眼里放出了光。
他有些激動地說道:
“十二章玉經就是神仙留下的手段,我若能找到,她的傷,是不是就還有的救?!”
“可以先放開手嗎?徐大幫主,你將我的茶都碰灑了。”
“抱歉……”
見徐盛安連忙松開手,并且又出去給她換了一杯熱茶,上官飛雪才嘆了口氣,繼續剛才的話題:
“誰知道呢?至今未有人將十二章玉經讀全過,其中或許有療傷的方法也說不定。”
“那么……”
“我還沒說完。”
上官飛雪打住了徐盛安的話,神情十分認真道:
“但十二章玉經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而且所涵蓋的類別各有不同,各人能從中悟出的,又有不同。不說你能否找得到相應的玉經,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悟出你想要的東西。”
“那么,總歸是有希望的。”
徐盛安的表情并未有半分遲疑,他向上官飛雪道:
“與此相關的玉經,是哪一章?”
“我怎么知道,方才都說了,未曾有人讀全過。”
上官飛雪搖了搖頭,覺得徐盛安的想法無異于大海撈針,但見他堅持,便解釋道:
“但其中與人體有關的,無非‘用氣’、‘采氣’、‘練氣’、‘丹藥’、‘養生’這五法罷了,你若是不甘心,便注意著這五章玉經的下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