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小屋,徐盛安很想立即跑到白憫秋那里,告訴她,他回來了,和說好的一樣回來了!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反而放輕了腳步,輕輕地走向軟榻。
他看著那個臥在榻上的熟悉身影,那優美的曲線隨著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清麗的臉上,秀眉微顰,睫毛不時微微顫動。
她像是在做夢,做一個不太美妙的夢。
她也沒有脫下外衣,就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黑色白襟長衫,睡姿并不自然,懷里還抱著把劍。
她大概本沒有要睡的意思,只是擔憂心急了一整夜,一直等到帶著傷病的身體終究撐不住了,才抱著劍,臥倒在了軟榻上。
看白憫秋這幅樣子,徐盛安本不忍心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本想先用聽脈手,查看一下白憫秋現在的身體狀況。
卻沒想到,剛一靠近軟榻,徐盛安還沒來得及伸手,就見榻上的那道身影忽然一個激靈,翻身坐起,懷中寶劍頃刻間已經半截出鞘。
她驚醒拔劍,是因為擔憂了一整晚的心神不定。
劍只出鞘半截,是因為她發現回來的,正是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看著面前的人,白憫秋臉上的警惕瞬間如同暖陽下的冰雪般消融,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下子撲到了徐盛安懷里。
徐盛安連忙小心翼翼地將這撲過來的柔軟身軀接住,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便鉆入了他的鼻腔。
他聽見這位師姐在自己懷中悶悶地道:
“你回來了……”
徐盛安輕聲應道:
“我回來了。”
“真好……”
“……”
看著兩人溫情相擁的一幕,上官飛雪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這兒有點多余,下意識地就想溜出去,再順手把門帶上。
不過她很快就想起來自己醫師的身份,是專門過來給徐盛安的這位“朋友”解毒治傷的,于是便輕輕咳嗽了兩聲。
上官飛雪一發聲,白憫秋才注意到屋里有外人,連忙從徐盛安懷里鉆出來,理了理衣服,白皙的臉蛋上卻已經染上了一抹紅霞。
將衣服捋平,端正地坐好,白憫秋才將目光投向上官飛雪,見是個沒見過的漂亮女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意外。
上官飛雪也在打量白憫秋,坐正后這么一看臉,才發現是個容貌絲毫不遜色自己的女子。
倒不是上官飛雪自夸,在純州,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幾個容貌能與自己媲美的女子,何況眼前這女子看起來,似乎還與她同齡。
雖然因為有傷病在身,導致這女子的氣色不佳,臉色也有些蒼白,但卻絲毫不影響那傾國傾城的底子,些許病態,反而更添幾分別樣嬌色。
上官飛雪看著白憫秋,又偷偷看了眼徐盛安,心里暗自猜測著兩人的關系,面上則笑道:
“這位姑娘就是徐大幫主的朋友吧?聽說姑娘中了毒,我正是受徐大幫主所托,過來幫你解毒的?!?
白憫秋聞言,眨了眨眼:
“姑娘能解我的毒?”
說著,她又轉而看向一旁的徐盛安:
“這位姑娘可是以前便認識的?怎么未曾聽你提起過?”
徐盛安笑道:
“這位是上官姑娘,以前只曾有過一面之緣。昨夜我不慎被重傷,中了和你一樣的毒,多虧上官姑娘仗義相救,今天才可站著來見你。
“我又跟上官姑娘說,我有位朋友也中了同樣的毒,希望你能幫幫忙。上官姑娘為人善良,立即便答應下來,隨我一起來了?!?
徐盛安說得輕巧,但白憫秋知道,他口中的重傷,恐怕不會比自己那天晚上好多少,若無人相救,便有性命之憂。
于是白憫秋立即站起身,向上官飛雪正色道:
“多謝上官姑娘救我師弟性命,憫秋實在不知何以為報。只是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
說著,便要向上官飛雪行禮。
上官飛雪見狀,連忙上前扶?。?
“這位……”
“在下白憫秋。”
“白姑娘言重了,其實徐大幫主也已經報答我許多。今天來只為給姑娘解毒,不用再談什么回報不回報的了?!?
白憫秋點頭道:
“多謝上官姑娘?!?
“哎呀,你這人怎么說話這么客氣?!?
上官飛雪有些吃不消這一套,索性便直接進入正題,先問過白憫秋的情況,又看了看白憫秋身上留下的金針,很快便皺眉沉思起來。
徐盛安則等在一邊看著,見上官飛雪開始皺眉,他便也開始跟著擔心起來。
上官飛雪給白憫秋把著脈,心里則已經默默嘆了口氣。
雖然昨夜她給徐盛安解毒的時候,只用了一劑千金散,但那是因為徐盛安中毒不深,加上中毒的時間不長,所以解起毒來才容易。
而這位白姑娘體內,毒素淤積已久,雖然因為被金針封鎖住經脈,沒有蔓延至全身,造成更大的危害。
但毒素沉積的幾處,卻都是武者行氣的重要大穴,白憫秋當初中毒之后,為了突圍,又強行動用真氣,與人交手數次,經脈早就已經到了極限。
如今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這些淤積的毒素不但難以治愈,恐怕更會無可避免地,留下嚴重的后遺癥。
上官飛雪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如實道:
“白姑娘的毒,我可以解?!?
白憫秋聞言,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許喜色,正要感謝,便又聽上官飛雪說了個“但”字,臉上的喜色立即便有些僵住了。
只聽上官飛雪道:
“但……這形脈奇毒積淤已久,其本就有堵塞、破壞經脈的作用。白姑娘雖然經脈被金針封住,致使毒素也沒有蔓延開,并無性命之憂。可已經被破壞的經脈,卻就難以恢復了。”
上官飛雪的面色很凝重,雖然她只會點上不得臺面的武功,算不得真正的武人,但也知道她接下來的話,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是多么沉重的打擊。
上官飛雪看著面前這個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姑娘,輕聲道:
“最好的結果,就是白姑娘以后,再不能運功,也不能與人動手,剩下些許真氣,也有強身健體之用?!?
“那么……”
沉默了一瞬,白憫秋緩緩抬起頭:
“最壞的結果呢?”
“武功盡廢。”
感受到對方手腕傳來的微微顫動,上官飛雪挪開了眼神:
“并且……身體虧空嚴重,可能連奔跑這樣程度的運動,都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