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河面飄著的不是浮尸，是三千盞白骨燈籠。林清瑤赤腳踏進刺骨的河水，鮫綃裙裾纏住一具骸骨的手腕。那指骨突兀地屈起，勾著她腰間玉玨，像極了柔妃臨終前攥她衣袖的手勢。阿古娜舉著火把追來，火光映亮骸骨胸甲上的狼頭紋——正是可汗親衛的標記。

“這是二十年前戰死的漠北狼騎！“族老顫巍巍捧起個骷髏，天靈蓋釘著枚生銹的箭鏃，“當年大汗親自為他們刻的往生咒......“

可汗的馬鞭劈開水面，纏住林清瑤的腰肢：“中原女人，你在玩火。“

林清瑤順勢跌進他懷里，指尖劃過他后頸刺青。借著月光，她看清那半闕《長恨歌》下藏著行小字——“元昭十三年，贈吾妻阿瑤。“

“大汗好雅興。“她呵氣如蘭，袖中銀針抵住他脊椎要穴，“給死人刻往生咒，給自己刻合婚庚帖。“

河水突然翻涌，白骨燈籠齊齊轉向。阿古娜驚呼著后退，見每具骸骨心口都嵌著枚銅鏡，鏡面映出林清瑤眉心血紋。可汗猛然推開她，狼裘大氅被浪頭打濕，露出腰間玉帶扣上殘缺的鳳凰紋。

“你從哪得來的玉扣？“林清瑤的銀針在掌心攥出血痕。這紋樣與她前世嫁衣上的繡紋分毫不差，連尾羽處被火燎過的焦痕都一模一樣。

可汗突然掐住她咽喉按進水中。河水灌入耳鼻的剎那，林清瑤看見河底沉著的青銅棺——棺蓋縫隙伸出條緞帶，正是她當年勒死太子時用的那條。棺內突然傳來敲擊聲，混著模糊的嗚咽：“阿姐......“

“嘩啦！“

林清瑤被拽出水面，咳出的血染紅可汗襟口。他撕開浸濕的衣料，心口龍紋正滲出黑血：“三百年前你剖心鎮煞，現在還想再死一次？“

阿古娜的火把墜入河中。火光順著浮尸衣袍蔓延，映得兩岸胡楊林宛如赤龍。林清瑤望著火中浮起的銅鏡碎片，忽然笑出聲：“原來大汗夜夜對鏡描摹的，是別人的眉眼。“

她突然扯開衣領，鎖骨下鳳凰紋振翅欲飛。可汗的瞳孔驟然收縮——那處紋路與他夢中女子分毫不差。

狼嚎聲撕破夜空。對岸沙丘上立著個披頭散發的黑影，手中提著的燈籠竟是人皮所制。林清瑤的銀針脫手而出，穿透燈籠的剎那，她看清人皮上的刺青：是蕭景宸的筆跡，寫著“阿瑤，等我“。

“裝神弄鬼！“可汗張弓搭箭，鐵箭卻穿過黑影釘入巖壁。沙丘轟然塌陷，露出底下森森墓室，青銅棺蓋大敞著，棺內女尸穿著漠北嫁衣，腕間金鐲刻著“林“字。

阿古娜突然跪地嘔吐，吐出大團纏繞的發絲。發絲在火中扭曲成符咒，正是林清瑤前世刻在系統核心的禁制。

“宿主識別成功。“機械音混著水聲響起，“記憶傳輸啟動。“

林清瑤頭痛欲裂。她看見可汗跪在墓室中，將女尸的手貼上自己眉間星紋；看見蕭景宸的魂魄化作代碼，在青銅棺上刻下血咒；最后看見自己從河底浮尸中坐起，三千骸骨齊齊叩首：“恭迎吾主！“

“原來你才是漠北的債。“可汗的箭尖抵住她心口，“二十年前，是你操縱這些骸骨屠了我全族。“

林清瑤握住箭鏃按進皮肉，血順著箭桿蜿蜒：“大汗錯了。“她引著他的手撫上女尸面容，“屠你全族的，是你親手復活的亡妻。“

女尸突然睜眼，瞳孔里映著兩簇鳳凰火。她腕間金鐲炸裂，碎金如刃割開可汗的臉。林清瑤在血雨中輕笑：“這具肉身，是用你心頭血養了二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