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盛錦眼皮子一跳，蘇家，蘇令儀？這不是表妹跟他說過的那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鄉野孤女嗎？

他眉頭緊蹙，蘇令儀繼續剛才的話題。

“方才聽聞諸位在此論道，辯的是當下的熱門話題鹽鐵，一時忍不住開口，還請諸位見諒?！?

趙盛錦跟個調色盤一樣，臉色變來變去。

葉學士爽朗一笑：“三姑娘直言無妨。”

蘇令儀點頭一笑，“諸位所言各有各的理，鹽鐵官營的確可以提高稅收，充盈國庫。但是這樣一來城中的鐵匠鋪子關門，鹽商也有極大的可能一夜敗落，而且此舉與民爭利，似有不妥?！?

“但是究其根本是讓百姓有利可圖，國庫能夠充盈。既如此，糾結于是否收歸中央管制意義不大?！?

“倒不如將官營與民營發揮到極致，在中央管制的基礎上，放權給下面的百姓，增加國庫營收同時讓百姓有利可圖?！?

“令儀拙見，諸位見笑了?！?

一語畢，滿場寂靜。

葉學士最先回神，眼神里煥發著別樣的光彩。

“蘇三小姐真乃詠絮之才也！”

“蘇三小姐這番話著實令人醍醐灌頂，這般才識在汴京不可能籍籍無名啊！”

蘇明月嘴角揚起一抹笑，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兒的動靜。

一個與蘇明月交好的女子問道：“明月，我記得你家三妹妹不長這樣?。窟@大庭廣眾之下還能有人膽敢冒充侯府貴女不成？”

“諸位有所不知，”蘇明月揚聲道：“這位是我與諸位姐妹們先前說過的，那位遠在云來寺的妹妹，不久前剛回汴京?！?

“我這位妹妹也是個苦命人，獨自上京尋親，機緣巧合得了祖母青睞記入我蘇家門下。三妹妹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若有什么做的出格的地方，還請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與她計較?！?

身旁幾個女眷面面相覷，心中不由得鄙夷起來。

一個身穿水藍色衣裙的女子笑說，“原來是這樣啊，放心吧明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們也定然不會與你家三妹計較的。”

句句不提嘲諷，句句都是嘲諷。

蘇令儀仿佛真的信以為真了一般，面露感激，“既如此，那令儀就謝謝大姐姐這般寬宏大量了?！?

“只是不知我頭一次來探春宴，究竟有何處做的不好，竟要諸位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對我寬宏大量？”

幾人臉色一變，方才開口的那位女子怒道：“果真是鄉野丫頭，粗鄙無知?！?

“哦？說話要占理，不知這位女郎何意？”

“我的確出身鄉野，幸得老夫人垂憐在其左右侍奉了兩年，一言一行皆得祖母教導。女郎此言，莫不是覺得我祖母言行無狀才堪堪教出來我這么個粗鄙無知的鄉野丫頭？”

“三妹妹！”蘇明月不悅地開口，“祖母是家中長輩，姐妹們不過拌幾句嘴罷了，你怎可拿祖母名聲說事？！”

蘇令儀眼眶微紅仿佛受了天大的的委屈：“大姐姐剛才也聽到她是如何說我的，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原來在大姐姐眼里旁人辱我罵我是同我玩笑，我不過是還回去就是不知禮數。”

水藍色衣裙的女子冷笑：“毫厘必爭、錙銖必較，即使如此我等以后見了蘇三姑娘一定躲得遠遠的，免得三姑娘委屈。”

“呦！好生熱鬧啊！”楚凌霜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把折扇走過來。

“我當時誰這么大氣性，原來是吳二小姐啊。我記得上個月在城門口截住的一對私奔男女，當時那男子口不擇言說什么不想娶個母老虎回家，后來硬是被玄甲衛壓著回去的?！?

楚凌霜每說一句話，吳大小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原先那點囂張氣焰似乎被澆滅殆盡。

“我今個兒突然想起來，那男子可不就是吳大小姐快要成親的未婚夫嗎！”

人群中不知誰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吳大小姐的臉色瞬間紅溫了起來。

“你、你們！”她氣的扭頭就走，蘇明月面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蘇令儀跟楚凌霜，然后追了上去。

“來的路上聽說了三小姐的一番言論，此次探春宴頭彩當屬三小姐?！?

楚凌霜拿出一個盒子，蘇令儀伸手接過。

只是那盒子的另一端卻紋絲不動地握在另一人手里。

“三小姐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再弄丟了?！背杷闪耸?。

蘇令儀大抵猜到里面是什么東西，點頭謝過，“自然，令儀一定好生保管?！?

……

出來以后，蘇家的馬車早已沒了蹤影。

凝露給蘇令儀披上了一件披風，蘇令儀剛想囑咐她去旁邊看看能否租一輛馬車，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在下與蘇姑娘剛好順路，不知蘇姑娘意下如何？”

蘇令儀剛想開口就被一道冷峻的聲音打斷，“不勞葉學士，薛某剛好有事要去蘇家一趟?！?

薛容嶼一雙桃花眼下壓帶有一絲壓迫感，葉學士察覺到什么，擺手告辭了。

薛容嶼冷笑一聲：“三小姐今日好雅興！”

蘇令儀覺得他有些陰陽怪氣。

“薛大人也是，難得不忙于公事?！?

“沒辦法，家里催得緊。”

蘇令儀：……

坐上馬車后蘇令儀覺得氣氛更尷尬了。

薛容嶼斜靠在一邊閉目養神，蘇令儀才開始打量他。與前幾次辦案的一襲黑衣不同，薛容嶼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暗紋錦袍，白玉鑲金頭冠，這身裝扮倒是溫潤爾雅，但一雙眉眼低垂下來的時候還是給人一種十足的壓迫感。

蘇令儀想到不久前他說的，家里人催得緊？

“三小姐很著急？”

蘇令儀：？

“薛大人此言何意？”

“三小姐今日在探春宴上出盡了風頭，只怕來日闔府的門檻都要被提親的人給踏破了。”

蘇令儀：“覓得如意郎君是令儀此生所求?！?

薛容嶼嗤笑一聲，那笑容有些諷刺。

“停車。”

薛容嶼抬眼，“此處離蘇府還有些距離。”

“我知道，祖母愛吃這里的桃片糕，我在此處下，不勞煩大人了?！?

薛容嶼一雙極黑的眼眸盯著她，隨即笑了起來，“停車。”

下車以后蘇令儀仍覺得心有余悸，薛容嶼似笑非笑的那一眼讓她有一種被看穿了的窘迫感。

“小姐，就是這里！”

凝露拍了拍門，半晌里面才有動靜。

一個頭發枯黃，形容枯槁的女人打開門，“你們找誰？”

凝露回頭看了眼蘇令儀，只見她眼里滿是不可置信，“春麗？”

蘇令儀輕喚了聲，熟悉的聲線讓對面的人一下子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