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卡在腌蘿卜的酸味里。我舉著夜明珠照向地窖暗河，水面漂來只巴掌大的紙船，船頭插著的翡翠耳墜正滴著朱砂。白小檀用鍋鏟撈起紙船，船身忽地自燃，灰燼在掌心凝成句血詩：“七十一口腌缸底，盡是故人未雪冤。“

“故人？“我踢開腳邊的酸菜壇，“去年埋的雪里蕻算不算故人？“話音未落，暗河對岸傳來瓷器碎裂聲，七十二個陶俑破水而出，每個都頂著明塵師弟的臉。

白小檀掄起腌蘿卜當(dāng)暗器，蘿卜頭精準(zhǔn)塞進(jìn)陶俑嘴：“請你們吃宵夜！“被堵住發(fā)聲孔的陶俑們手舞足蹈，關(guān)節(jié)處滲出翡翠色的黏液。我甩出傀儡符試探，符紙卻被黏液腐蝕出個笑臉——與凝霜?dú)堄暗囊荒Ｒ粯印?

“勞駕退后。“白小檀掀開第七壇泡菜缸，酸浪掀翻三具陶俑。她探身撈出把裹著霉斑的七星劍，劍柄纏著的五色線突然勒住她手腕：“丙申年...臘八...“

我并指斬?cái)嘟z線，線頭卻鉆入地縫。地面應(yīng)聲裂開，露出底下冰封的密室。冰層里凍著七十二口棺材，棺蓋上刻著褪鱗弟子們的生辰，而每口棺材都少了一柄七星劍！

“好個七星鎮(zhèn)魂局。“白小檀哈氣暖著凍紅的指尖，“拿活人當(dāng)陣眼，難怪要翡翠蜈蚣來討債。“她突然用劍尖戳向冰面，裂紋中浮出張泛黃的當(dāng)票——抵押物竟是玉衡長老的鳳凰火訣。

暗河突然沸騰。陶俑們?nèi)诨傻聂浯錆{液凝成巨蟒，蟒頭撞碎冰層叼走當(dāng)票。我甩出糯米團(tuán)子砸中蟒眼，糍粑黏住它上顎時，白小檀的鍋鏟已劈開蟒腹。當(dāng)票飄落的剎那，冰棺集體炸裂，七十二道虛影齊誦《灶君笑》，音波震得地窖梁柱簌簌落灰。

“丙申年臘八...“虛影們突然轉(zhuǎn)向我，瞳孔里燃著鳳凰火，“你欠三碗粥。“

白小檀突然往我嘴里塞了顆超辣花椒。灼痛感直沖天靈蓋的瞬間，我瞧見八歲那年的自己正在朱雀殿偷粥，而櫥柜后閃過玉衡長老的衣角——他手中的粥碗里，沉浮著半枚翡翠扳指！

“要債是吧？“白小檀踹翻腌菜缸，酸液澆滅虛影的火焰，“姑奶奶給你們加個菜！“她甩出三張傀儡符貼住冰棺殘骸，符紙遇冰化作糖人，哼著童謠將翡翠巨蟒引向暗河深處。

我們趁機(jī)撞破地窖南墻，墻后竟是往生齋的地下庫房。貨架上擺滿貼著符咒的腌菜壇，每個壇口都伸出截劍柄。白小檀掀開最近那壇，泡在醬汁里的七星劍突然開口：“青陽小子，臘八粥香否？“

劍柄浮現(xiàn)的饕餮紋讓我頭皮發(fā)麻——這分明是師父的手筆！庫房深處忽然傳來算盤聲，往生齋掌柜從陰影中踱出，翡翠扳指已碎成粉，指尖捏著的正是凝霜的青銅鎖鑰匙：“該結(jié)利息了。“

白小檀突然笑了。她解下圍裙抖了抖，面粉凝成個“賒“字：“您老可記得，朱雀殿的臘八粥要用什么火熬？“掌柜臉色驟變，庫房所有腌菜壇應(yīng)聲炸裂，七十二柄七星劍凌空結(jié)陣，劍光中浮現(xiàn)玉衡長老烹粥的畫面——灶火赫然是凝霜的鳳凰殘焰！

暗河方向傳來龍虎山的晨鐘。第一縷天光穿透地縫時，我們腳底的冰層開始融化。白小檀拽著我躍向暗河浮冰，身后掌柜的咆哮與劍陣轟鳴交織成曲：“...三更灶火照陰陽，五更炊煙渡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