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警官,你為什么要帶我來精神疾病中心啊?”年夜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邊思索。
按理說她殺了人,葉警官應該帶她去監獄才對。
葉凡:“事發當時,附近的很多監控設備都被嚴重損壞了,無法取證。”
“為了確保你所說的都是事實,我們現在需要對你進行一次深度催眠。”
他撒謊了。
目的是想弄清楚年夜真實的精神狀態,和內心世界。
讓一個年僅15歲的女孩兒,在面對親人相繼離世后,還要面對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實。
說實話,這很殘忍。
但他必須這么做。
年夜還小,如果及時接受治療的話,說不定她還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而且他這么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他想知道事發當時,年夜到底經歷了什么。
她又在極力隱瞞什么。
這時,一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年輕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這位是沐冬節,沐醫生,是我們海城市有名的心理專家和催眠師。”葉凡介紹道。
“催眠?”年夜。“我拒絕催眠。”
聽說人一旦被催眠了,說的話就由不得自己了。
擔心自己被催眠以后,會不小心把少年的事情說出來,于是還沒等沐醫生開口,她就果斷拒絕了。
而她的這個反應,也在葉凡的意料之中。
“為什么?”葉凡追問道。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單純的不想被催眠。”年夜態度堅決。
這件事涉及到少年,她絕不能做對不起少年的事情。
見她態度堅決,葉凡也不好勉強,只能眼神求助一旁的沐醫生。
沐醫生:“沒問題,我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謝謝!”年夜對這位沐醫生頓時心生好感。
剛才葉警官可是說了,催眠是為了證實她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她正糾結如果拒絕催眠,葉警官會不會不相信人是她殺的啊,結果沐醫生就同意了。
一點都沒有為難她。
好人。
為了不辜負沐醫生的一片好意,她說:“除了催眠,其他你們想問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們,絕不會有任何隱瞞。”
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也確實沒有什么不能對外說的了。
除了那位少年。
沐醫生:“方便說一說,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失眠的嗎?”
“大概…半年前吧。”年夜說,“具體是哪一天開始的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當時母親的病情加重了,白天晚上都離不了人。”
“為了照顧母親,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當時正好趕上期末復習,老師原本是不同意的,但當老師知道我家里的情況后,這才允許我在家復習的。”
“那段時間,我白天照顧母親,晚上還要復習功課,很是辛苦。”
“后來母親的病情雖然好轉了,但她睡覺變得特別輕。輕到什么程度呢,這么跟你們說吧,如果我在隔壁呼吸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兒,這都能把她吵醒。”
“我母親脾氣不太好,一旦被我吵醒了,她不罵上兩三個小時,是絕對不肯罷休的。”
“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失眠的。”年夜。
沐醫生:“你晚上不睡覺,白天不會困嗎?”
“還好吧,實在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我這個人從小就覺少,稍微瞇一會兒就能滿血復活。”年夜。
沐醫生:“你一個人既要照顧母親,又要面對高強度的學習壓力,一定很辛苦吧。”
“也還好吧,人活著不都是不容易的嗎。”年夜。
沐醫生:“這么大的壓力,你平時有沒有找人訴說過?或者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有沒有人主動幫助過你?”
年夜看了沐醫生一眼,搖了搖頭,說:“沒有。”
“沒有人會想要跟我這樣的人交朋友的,更不會有人想聽我們家里的這點破事。”
沐醫生:“你這樣的人?你認為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我性格古怪,人品差,說話難聽又惡毒,就連呼出來的空氣都是臭的。”
“我的缺點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總之這個世界上,是絕對不會有人喜歡我,愿意跟我成為朋友的。”年夜。
沐醫生聞言,突然語氣堅定地說:“年夜,雖然我以前并不認識你,但通過我們剛才的簡短對話來看,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禮貌,不,是非常有禮貌,而且還很善良的好女孩兒。”
“光憑這兩點,你就比我們大多數人都優秀了。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希望我能成為你的朋友。”
“真心的。”
年夜:“……”
聽完沐醫生的話,年夜愣在那里,好長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茫然無措,驚恐萬分。
怎么會?
沐醫生一看就是那種,從小就十分優秀的成功人士。
像他這樣的人,怎么會愿意跟她這種…這種只配下地獄的陰溝里的老鼠成為朋友呢。
不。
這不可能。
他們一定是在騙她。
目的是想從她嘴里套出關于少年的事情。
對,沒錯,一定就是這樣的。
之前葉警官也說了,事發當時,附近的監控設備都被嚴重損壞了。
他們一定是懷疑有人幫了她,卻找不到證據,所以才想出這么個辦法的。
好險。
她差點兒就上當了。
雖然葉警官這么做也是因為工作,但為了少年考慮,從現在開始,她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沐醫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這個人從小就運氣不好,誰跟我走的近了,誰就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我的父親,小弟,包括我的母親,他們都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我們不能成為朋友,但我還是很想謝謝你。”
“謝謝你不嫌棄我。”年夜。
“還有你,葉警官。我很感激你對工作的盡職盡責,但我已經說了,人就是我殺的,我愿意為此承擔一切法律責任。”
保險起見,年夜把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
無論沐冬節和葉凡怎么問,她都以沉默回應對方。
葉凡沒辦法,只好以需要留院觀察為由,申請將她暫時安置在這里。
從精神中心出來,葉凡把沐冬節叫到自己車上。
沐冬節一上車,就聞到車里一股濃濃的煙草味。
“你平時不是不抽煙嗎,今天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沐冬節跟葉凡兩家是世交,知道他沒有抽煙的習慣。
“少廢話,說說你的看法吧。”葉凡說著,又點燃了一根煙。
“坦白說,我對年夜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凈。”沐冬節。
葉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沐冬節急忙解釋道:“別誤會,我指的是心靈上的干凈。”
“說說看。”葉凡。
“她的家庭背景資料,和檢測報告我都看了。”
“根據我豐富的工作經驗分析,像年夜這種既有幻想,又能分裂的患者,大多會把內心最恐懼,最不想面對的人作為幻想對象。”
“年夜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十分堅強。為了能夠繼續照顧生病的母親,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可以繼續活下去希望,通常會在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分裂出第二人格。”
“因為分裂出來的人格象征著救贖,所以一定她現實生活中無法得到,然而內心又最渴望的。”
“你猜,年夜內心最渴望的,會是什么?”沐冬節故意賣了個關子。
“朋友。”葉凡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你剛才說想跟她成為朋友的時候,她的反應很強烈。”
沐冬節:“回答正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就一定是猜對了。她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很有可能是一個特別陽光善良的人。”
“而且這個人應該還很厲害,能夠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給予她最大的幫助。”
“她現在之所以拒絕催眠,甚至還積極認罪,是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她在保護那個,從她內心深處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
葉凡聞言,忽然感覺胸口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這悲催的生活啊,你究竟對那個女孩兒做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