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葉凡剛下班回家，結果手機就響了。
電話是沐冬節打來的，但說話的卻是年夜。
“葉警官，沐醫生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
“說實話，看到母親半年前就已經去世的消息，其實我心里輕松了不少。”
“最起碼我死了以后，不用擔心沒人照顧她。”
“葉警官，現在的我，對這個世界已經了無牽掛了。我害了王強他們，拜托你，趕緊把我繩之以法吧。”
葉凡：“……”
年夜是患者，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情。
于是他特意讓沐冬節，把年夜的情況全都如實告訴了她。
卻依舊沒說王強等人的任何消息。
沐冬節說年夜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找件事情來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對她來說是好事。
沒想到小丫頭的接受能力這么強，這么快就接受了母親去世的事實。
葉凡猶豫了一下，說：“年夜，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如果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你分裂出來的人格，也會跟著你一起消失。”
“這樣一來，你所謂的保護也就不存在了。”
這么說很殘忍，但為了讓年夜說出實情，他必須這么做。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鐘，接著，年夜若無其事地說：“葉警官，你確定是在跟我說話嗎？我怎么聽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啊。”
“對了，葉警官，還有一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
“你說。”葉凡。
年夜：“我想把我們家那套老房子賣了，賣的錢就分給王強他們的父母。”
“那房子很破，錢可能不是很多，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算是對他們的補償。”
葉凡：“……”
如果說沐冬節對年夜的第一印象是干凈。那他對年夜的第一印象就是善良。
可偏偏這么干凈又善良的孩子，對自己卻這么狠心。
為了保護那個不存在的第二人格，一點生的希望都不給自己留。
葉凡：“年夜，你……”
“你真的就這么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那話那頭的年夜笑了，她說：“別人懼怕死亡，那是因為生命對他們而言是快樂，是可愛的。”
“而我感受到的世界是苦的，這里一點都不好玩。我不知道快樂是什么，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所以我不懼怕死亡，反而還有些向往。”
這個世界是苦的，她不知道快樂和幸福是什么。
所以她不懼怕死亡，反而向往死亡。
這些話深深地刺進了葉凡的內心深處。
如果連死亡都變成一種奢求，那該是怎樣的絕望啊。
現在看來，他沒有把王強等人的事情告訴年夜，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
想到這里，葉凡突然想去年夜的家看看。
看看那個她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到底是什么樣的。
鬼使神差的，他向年夜要了她家的鑰匙，說是既然要把房子賣了，最好找個人打掃一下。
順便再幫她拿些換洗的衣物。
“葉警官，給你添麻煩了。”年夜十分抱歉地說，“按理說這種事情我不應該麻煩葉警官的，但我實在沒有別的人可以委托了，我自己又出不去，真的很抱歉。”
葉凡把鑰匙收好，說：“不會，舉手之勞而已，沒什么好抱歉的。”
“你在這里好好休息，有事打我電話。”
再次從精神疾病中心出來，葉凡又把沐冬節叫了出來。
沐冬節打趣道：“你這剛走就又回來，怎么，你這是愛上我了，還是愛上我了？”
“去你的。”葉凡沒心思開玩笑，表情嚴肅地說：“年夜那邊你多注意著點兒，我總覺得她有自殺傾向。”
交代完事情，他直接開車去了年夜的家。
房子有些年頭了，里面的家具擺設看上去也十分破舊了。但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被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看得出，住在這里的人很愛干凈，也很勤勞。
這是一個簡單的兩居室，主臥里掛著一張全家福。
照片里的夫妻二人，坐在中式木椅上，女人懷里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
三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可惜照片里沒有年夜。
另外一個房間的墻壁上，掛滿了小男孩兒各種時期的游玩照片。
可惜里面沒有一張是年夜。
從房間的布置和風格來看，這明顯是年夜弟弟的房間。而且這里也沒有任何年夜居住過的痕跡。
最后，他在陽臺的一個小角落里，發現了一個立柜。
拉開一看，發現這竟然是一張折疊床。
床很小，只能容納下一個人。
葉凡剛想把床折疊起來，一張畫紙從床的縫隙中飄落到地上。
他撿起來一看，發現畫中是一位身穿白色披風，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的少年騎士。
看到這幅畫第一眼，葉凡就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幅畫是年夜的。
是她親手畫給自己的。
仔細一看，畫的右下角還寫著一行小字：我把你藏進了夢里，于是夢也有了秘密！
葉凡滿面震驚，頓時明白了什么。
他跟沐冬節都以為，年夜極力保護的人，是她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
現在看來，他們都錯了。
年夜想要保護的人，只是一個從她內心深處幻想出來的，比第二人格還要虛幻的存在。
而這個人，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見。
想到這里，他趕緊把這幅畫拍下來，發給了沐冬節。
很快，沐冬節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語氣聽上去相當激動。
“你先別說話，先讓我猜一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就一定是猜對了。這幅畫是年夜的，對不對？”
葉凡：“沒錯，我是在她住的地方發現這張畫的。你怎么看？”
沐冬節：“說實話，我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就覺得畫中的這位少年英俊又瀟灑，陽光又善良。”
“還有，這位少年左手牽馬，右手一直放在劍柄上，說明他不光外表俊朗，而且身份和能力也都很厲害。是無論年夜遭受怎樣的險境，都能救她于水火之間的存在。”
“這跟我之前描述的人物，不敢說很像，只能說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當時我們都以為，這是她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
“現在看來，這位騎士少年不是她的第二人格，而是她幻想出來的。”
“葉凡，她的幻想癥比我們以為的還要嚴重。居然可以同時幻想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物角色。”
葉凡：“……”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沐冬節知道年夜有嚴重的失眠癥，就給她開的藥里面，加了一定劑量的安眠藥。
興許是安眠藥起作用了，又或許是她終于相信，最后一個親人也離她而去了，年夜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因為還在觀察期，她的房間里裝有攝像頭。
晚上沐冬節值班，考慮到年夜是女孩子，他特意安排了一位值夜班的女護士，一直盯著年夜房間的監控。
通過監控可以看出，前半夜的時候，年夜睡得十分安穩，都沒動一下。
但是到凌晨兩點的時候，一直安靜睡覺的年夜，突然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