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你都能做什么‘奧地利保守派最大報社’的老大了？”馬蒂斯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他們文人說話從來是直來直去的，即使面對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聽說你們《奧地利觀察家報》的發行量連1000份都要守不住了，也好意思自詡‘最大報社’的名頭？”

“馬蒂斯！你……你！”馬蒂斯的話語顯然戳中了霍夫曼心中的痛處，但他知道馬蒂斯就是這樣毒舌的性格，又不好與他撕破臉皮，只得痛飲一口愛爾蘭威士忌。

“我的好朋友，我可都是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識好人心呢？

“千萬千萬不要忘了我給你的忠告：

“別做那些自由派瘋子的急先鋒！”

“哼……”馬蒂斯正要反駁，忽然瞥見自己的夫人領著一個打扮得十分可愛的小姑娘進入了自家客廳。

“馬蒂斯，你的學生瑪麗來看你了。別再和霍夫曼伯爵爭論不休、發小孩子脾氣了，趕緊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們！”

“哪里有什么爭論，馬蒂斯夫人！”霍夫曼不愧能做到報社社長的位置，為人處世的圓滑功夫修行頗深，前一秒都快和馬蒂斯大打出手了，一看馬蒂斯夫人來了，立刻切換到原本那個笑嘻嘻的模樣。

“我和馬蒂斯不過是在正常的學術探討罷了……呃那個，小姑娘快來坐吧，桌上的吃的隨便拿，把這當你自己家一樣！”

隨后，霍夫曼又像這個家真正的主人一樣招待起了馬蒂斯夫人領進門的那個可愛女孩。

“瑪麗，你怎么來了？”馬蒂斯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個小女孩名叫瑪麗·馮·杜布斯基，年齡和弗朗茲一樣只有11歲。

她也是個很有個性的少女，她很討厭別人叫她杜布斯基，也不喜歡他們叫她瑪麗，她更喜歡人們稱呼她的筆名：

艾森巴赫。

艾森巴赫，維也納文學神童，著名文學評論家馬蒂斯的唯一徒弟，代表作有中篇小說《博徹娜》《鄉村故事》等。

“老師，尊敬的霍夫曼伯爵閣下可以來向您的高升祝福，難道我——作為您的女學生，今天之前唯一的學生，不能來祝福您嗎？”少女相貌平平，但靈動的眼睛無時無刻不發散著她心中的智慧。

馬蒂斯啞然失笑：“當然，瑪麗你當然也可以。”

艾森巴赫微微踮起腳，拿起桌上裝著純凈水的玻璃杯。

“老師，那學生就在這兒恭喜您被選中成為維也納宮廷教師！”說罷，艾森巴赫像個小大人一樣將玻璃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老師，我知道您是一個稱職的文學教師，但我也得提醒您：

“據我所知，您所要教授的弗朗茲大公閣下可只有11歲，他對文學肯定是沒有半點了解，甚至我聽聞，他還有些愚昧，您對他一定要耐心，可不能被別人抓了什么把柄！”

“哈哈哈……”看著艾森巴赫嚴肅的笑臉，不著調的霍夫曼再也不吝嗇自己的笑聲，“小瑪麗，你是怎么確定大公閣下對文學沒有半點了解的？別忘了，你也只有11歲，但你已經是個遠近聞名的文學‘巨匠’了！”

“伯爵先生，既然這樣，我想問問您。”艾森巴赫努力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不過她的語氣里已然寫滿了自傲：

“全歐羅巴像我這樣的神童有幾個？”

“哈哈哈哈哈……”霍夫曼這下笑得更開心了。

“咳咳！”馬蒂斯不著痕跡地拍了下霍夫曼，示意他收斂一點，然后轉向艾森巴赫。

“瑪麗，謝謝你今天能來祝福老師，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老師也要給你一些忠告：

“遙遠的賽里斯有句老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依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千萬不要因為一點點小成就就驕傲自滿。”

“知道了老師！我會牢記于心的！”艾森巴赫嘴上應承著。

但作為一個神童，她心里怎么可能服氣？

哼！她就是要驕傲，就是要自滿，因為她的文學造詣，必定是這維也納城里數一數二的。

老師現在或許還對自己的寫作水平不屑一顧，但等下午，等幾個小時以后，等他見到了可憐愚昧的大公弗朗茲。

在這強烈的對比下，他一定能夠明白自己天賦的可貴了！

尊貴的大公閣下，老師的精力是屬于我的，老師的傳承也是屬于我的！

您就老老實實做本小姐成名路上的墊腳石吧！

對于艾森巴赫這樣11歲的少男少女來說，他們未經歷過那么多世事變遷，情感自然沒有成年人那樣豐富而復雜。

通常要么是純粹的單純……

亦或是純粹的自私、純粹的壞！

不過馬蒂斯并不知曉自己學生的真實想法就是了。

在妻子、好友、學生、傭人的目送下，他坐上了前往美泉宮的宮廷馬車。

這會是一段新奇的旅程嗎？

……

美泉宮。

馬蒂斯的第一印象里，只感覺大公閣下的身形要比同齡的艾森巴赫小上不少。

這也正常，畢竟在這個年齡段，女性的生長速度要遠快過男性。

在馬蒂斯的記憶里，艾森巴赫平時表現得一直不像同齡的孩子，她那種屬于名家的傲人和自負常顯得她更加鶴立雞群。

不過一想想艾森巴赫可是神童，有這樣的表現倒也合理。

可是看著眼前的弗朗茲，馬蒂斯是真有點懵了。

在上流社會，哈布斯堡皇族的名聲一直比較一般。

不過不是因為他們對待貴族過于苛刻，而是他們自身，老的老病的病傻的傻，實在難有什么好名聲。

原本馬蒂斯設想，弗朗茲大公但凡像個正常孩子那樣，哪怕略有些愚笨，他也就心滿意足了，總比教個癡傻癥要強。

可此時此刻，自己面前的少年，既沒有平凡稚童的畏縮、也不似艾森巴赫那般傲嬌，只有一個不卑不亢、面帶微笑，毫不畏懼直視著他，仿佛一個頻繁出入酒會、舉止老練得體的維也納紳士。

現在的小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