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漸漸浸潤整個青石村,院中榆樹伸展枝椏割裂月光。沈淵正赤著上身坐在院中,就著滿院皎潔細細的處理著今日的收獲。
手中短刀上下翻飛,銀芒閃爍。不多時一張完整的獐子皮便出現在沈淵手中,將其細細漿洗幾遍后,沈淵來到堂屋門前,伸手將其懸于檐下風干。
“唉,也不知這皮還能否賣個好價錢?!鄙驕Y望著獐子皮上被自己射出的箭洞,突然發出一聲輕嘆。
如今,沈淵最缺的便是資源。
今日這獐子,五十余斤,但以沈淵的消耗,怕也只是稍解燃眉之急,支撐不了太久。而且獸皮在鎮上也一直供不應求,賣相好一些,價格就高一些,能換來的修煉資源也就多一分。故此沈淵當下確實頗為心痛。
但事已至此,沈淵輕嘆一句后,也只是搖搖頭,回到院中。于盆中取出十余斤剛才切好的獐子肉,自顧自的做飯去了。
半晌后,沈淵雙手扶在腰帶上,打著飽嗝來到院中。
今日于外山和黃鎮手下一陣周旋,進入深山后又花了太多功夫尋找獵物,導致沈淵到家時便已是皎月東升。
后續處理獵物,進食便一直到了現在,竟是未曾來得及修煉。是以沈淵用完晚飯,便迫不及待來到院中準備修煉。
武道修行當然看重根骨、資源,但若是只憑借這些,在日常修行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日后在修行之路上也未必能行的夠遠夠穩。
多少武道前賢口中所言“武道登峰者,不惟有驚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說的便是如此。
來到院中的沈淵不做他想,當即便是擺出了鎮岳樁的架勢,站起樁來。
站樁伊始,沈淵便感覺到自己體內氣血逐漸活躍起來。身若烘爐,氣血便是爐火,爐火升騰間越燒越旺,沈淵體表的皮膚甚至都被染上一絲血紅,血紅中偶爾還有青木之色閃爍。
半盞茶、一盞茶、半刻鐘。
隨著站樁修煉時間逐步延長,沈淵身上開始逐漸浮現一層層細密的汗珠,饒是剛才還溜圓的肚子,也逐漸的干癟下來。
相對應的,越來越多的青芒開始浮現,包裹沈淵周身。
體表的神異變化,沈淵當下雖無法目睹,但仍是能從逐漸消退的飽腹感中窺得幾絲端倪,想來剛才下肚的獐子肉,已逐漸被樁功快速轉化為己身氣血了。
直到站樁時間達到兩刻鐘,在心中飽腹感將散未散之時,沈淵周身青芒乍放即收,他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收功。
“咦?”收功后的沈淵,雙手摸著自己再度干癟的腹部,發出了一聲驚疑。
樁功養氣血,可以將己身所服的藥力、食用的血肉精華吸收轉化為己身氣血,這點沈淵早早的便從書中了解過。
只是這才兩刻鐘,便已經將他所吃的獐子肉全部吸收轉化了?
這個吸收轉化的效率有點過于駭人聽聞了。
書上所言、武館所授,皆是說站樁,將己身底蘊轉化為氣血,最大限度的激發身體本身的吸收轉化效率,而后趁身體虧空進補,更兼以拳法不斷消耗氣血,方可更好的將所食用的補品,盡數轉化為己身氣血。
為何如今自己只是站樁兩刻鐘,便覺得體內肉食已消耗殆盡,氣血也有所增長。莫非這便是鎮岳樁的神異之處?!
如此一來,旁人需要站樁加練拳才能將肉食轉為己身氣血的過程,沈淵只需要站樁就夠了。也就是說,旁人積累一次氣血的時間,沈淵可以積累兩次甚至更多!
“此等神異,才配得上這功法的來歷啊?!毕胪似渲嘘P節的沈淵一時間心情大好,邊活動筋骨邊發出感嘆。
稍稍活動下筋骨,沈淵便擺出疊浪的起手式,沉寂片刻后緩緩施展開來。
每一次施展都要調動比上一次更多的氣血,招式間帶動的拳風也是愈來愈大,沈淵也愈加感到吃力。
終于施展完第十五遍疊浪后,沈淵吐出一口長氣,緩緩收起身形。
感受著體內還在升騰的氣血,沈淵無聲地笑了起來。前幾日他拼盡全力,榨干全身氣血方才堪堪打足十遍,而今不過短短兩日,十五遍,尚有余力。
很明顯,雖然修行的日子清苦單調了些,但沈淵很享受這種功不唐捐的感覺,點點滴滴可見的進步,給他帶來一種踏實的滿足感。
沈淵抬頭望天,仿佛看見一尊不知其高的大岳矗立在前,自己則站在山腳下仰望山巔。
大岳漆黑,攝人心神;山巔入云,望之興嘆。沈淵卻只是微微一笑,對自己輕聲說了句:
“且拾階?!?
旋即便找來涼水擦洗一番,徑直入了堂屋,有了獐子肉,他決定往后數日沉心修煉,早日突破練皮小成境界,當下正是需要為這幾日修煉定個章程下來。
接下來的兩日,沈淵每日上午修習武館所授的猛虎樁與病虎巡林式,下午則是修煉鎮岳樁及疊浪,一連兩次,直到精疲力盡之后,用過晚飯,便早早睡去。
兩日時間轉瞬即逝,這天黃鎮起了個大早。頂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村長家行去。
“你說沈家小子應了把田過戶與你?只要你幫其繳了稅款即可?”青石村的村長耷拉著眼皮,坐在門檻上。一口吐盡嘴里煙霧后,將手里的煙桿在石階上磕了兩下,頭都沒抬的問道。
“正是,正是吶。這不提前跟您老知會一聲,一會兒幫我二人做個見證。”黃鎮抱著雙臂,微微昂著頭,散漫的站在臺階下開口。
滿頭白發的村長這才稍稍抬起了頭,定定的望著黃鎮。幾息之后,才嘆了口氣,顫顫巍巍的起身,順手將煙桿插在腰間,背著手去里屋尋青石村的花名冊去了。
沒過多久,村長手中卷著花名冊,背著手從里屋走出。也不看黃鎮,自顧自的出了家門,黃鎮自是急忙轉身跟上,二人一路向著村邊的曬場去了。
一路上二人也不說話,只是村長瞄到身后神色興奮的黃鎮,心里的火就不打一處來。
村長想到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怎么自家的崽就一點都不隨自己。
早在沈淵一家出事時,村長便與他兒子說過,要他趁著和沈淵父親那點香火情,將沈淵手里的田地“租”過來。
結果斗大字不識幾個的莊稼漢子,還玩上江湖豪俠講義氣那一套了,說什么也不去。這下好了,便宜黃鎮這狗日的了。義氣?義氣能頂幾頓飯?
“還是你小子有手段吶?!崩洗彘L越想越氣,扭過頭,皮笑肉不笑的對著黃鎮說道。
黃鎮也只當聽不懂其中意味,只是搖頭說著諸如什么手段、我二人你情我愿之類不著邊際的話。
說話間,二人便來到了曬場。
眾村民的糧食曬干后早已入了甕,這小小的曬場此時便盡顯寂寥。清晨的微風吹過,頗有些人走茶涼的涼薄之意。
“來了!”黃鎮突然興奮地說道。
只見遠處小路上,兩個黑色人影緩緩行來。
“咚......”
掛在曬場一旁老槐樹上的鐘聲嗡嗡傳來,形形色色的村民身形驟然繃緊。
正在院中演練拳法的沈淵也停下動作,轉頭看向曬場方向,嘴角微揚。
“終于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