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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歃血效忠

面對這尖銳到極點的質問,朱明非但沒有動怒,眼中反而閃過一絲激賞。

這才是他想要的謀士!

不是應聲蟲,而是能洞察危機的諍臣。

“先生問得好?!敝烀髀曇舫练€,帶著一種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若如先生所言,那卻是死局?然朕偏要在這死局中殺出一條生路?!?

“士紳反噬?”朱明冷笑。

“朕的刀還未卷刃,京畿清洗只是開始,下一步便是借著清丈田畝、推行新稅之機將那些冥頑不靈、阻撓新政的豪強連根拔起?!?

“空出的土地正好用于‘按丁授田’,朕要以鐵血手段為新政開路,快刀斬亂麻雖劇痛,卻可免長久之患?!?

“至于時間…”朱明目光投向墻上那幅《坤輿萬國全圖》,手指重重地點在山海關外的方向。

“朕沒時間慢慢安內,那便以空間換時間,李自成想要的無非是錢糧地盤,朕可以暫棄部分土地,甚至許以虛名,誘其與張獻忠、左良玉等互相攻伐,拖延其直逼京師之步伐。”

“關外建虜,皇太極新喪,多爾袞與豪格正爭權奪利,內部不穩,朕打算遣人攜重金聯絡林丹汗殘部,襲擾其后院,令其短期內無力大舉南下?!?

他轉回頭,盯著趙遠明。

“朕深知李自成內部,劉宗敏驕橫貪財,牛金星志大才疏,李巖心存理想卻受排擠?!?

“建虜那邊,多爾袞雖狡詐卻根基不穩,需功績立威…這一切,皆是可乘之機?!?

……

朱明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重錘,敲在趙遠明的心上。

他對時局的把握,對敵人內部矛盾的洞察,那種將天下視為棋局、不惜以江山為餌的魄力和狠辣都遠遠超出了一個傳統帝王的范疇。

趙遠明久久無語,屋內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句話:“陛下行此險棋,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陛下欲為商鞅乎?王安石乎?”

這句話問的是決心,更是下場,變法者,古來幾人善終?

聽聞此言,朱明猛地站起身,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身姿挺拔如松,一股磅礴的氣勢驟然爆發:

“朕不為商鞅,亦不為王安石!”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商鞅變法強秦,然秦法苛暴,失卻民心,二世而亡,王安石立意高遠,然操切失當,更兼黨爭誤國,徒留憾恨?!?

“朕要做的是再造乾坤,取其‘法’之精神,去其‘苛’與‘急’之弊端,以民為本,以利導之,以力懾之,以智分之。”

朱明向前一步,逼視著趙遠明,每一個字都如同宣誓:“朕知前路荊棘,遍地豺狼,步步殺機,然…”

“朕即是天變,朕即是破局之人。”

“趙先生,朕再問一次?!敝烀鞯哪抗庾茻岬脦缀跻獙⑷它c燃。

“可愿與朕共開此萬世太平之基,讓這日月所照之地,永沐漢家榮光?”

“縱使身負惡名,遭千夫所指,汝與朕亦九死而無悔。”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趙遠明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位瘋狂的皇帝。

看著他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火焰,聽著那石破天驚、足以讓任何儒生駭然暈厥的宣言。

他感覺自己那冰封了多年,對家國天下早已失望透頂的血竟然開始一點點沸騰。

“朕即是天變…”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四個字,仿佛要咀嚼出其中的分量和瘋狂。

忽然,趙遠明抬起頭,問出了一個盤旋在他心頭許久的的疑惑。

一個他觀察崇禎許久都無法解釋的問題。

“陛下有此等驚世智慧,深謀遠慮,觀事察人之明,遠超歷朝…”

“既是如此,天下本不該是如今這般糜爛景象,為何…為何會等到社稷將傾、萬民倒懸之時,才…”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以你表現出來的能力,早干嘛去了?

怎么會把江山搞成這個樣子?

聞此,朱明身體微微一僵。

這個問題直擊他的靈魂最深處,他總不能說以前的崇禎是原裝貨,現在的是穿越來的升級版。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燈花爆開的細微聲響。

朱明緩緩坐回椅子,目光低垂,落在跳躍的燈焰上。

許久,他緩緩吐出四個字:

“破…而后立。”

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決絕與冷酷。

聞此趙遠明倒吸一口涼氣。

破而后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的隱忍,一切的頹勢,一切的混亂…難道都是刻意為之?

都是為了將這腐爛到根子里的舊體系徹底摧毀,才好在一片廢墟上建立起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是何等瘋狂,何等宏大的布局!

這簡直是賭上了國運!

不,是早已將國運置之度外!

若非擁有絕對自信和超乎想象的魄力,誰敢行此險招?誰能行此險招?

趙遠明的大腦瘋狂運轉,自行將崇禎登基以來的種種“昏聵”、“多疑”、“急躁”、“亡國之象”與這四個字聯系起來。

越想越是震撼,越想越是覺得眼前這位皇帝的可怕和深不可測。

所有的指責和誤解在這一刻仿佛都有了全新的解釋。

他看向朱明的眼神,徹底變了。

原先的審視、質疑、甚至那一絲因家仇而產生的厭惡此刻盡數化為了一種近乎敬畏的震撼。

看著趙遠明那劇烈變化的臉色和自行腦補后震驚的眼神,朱明心中暗嘆一聲僥幸。

他知道這最關鍵的一關,算是用這種模糊而高深的方式糊弄過去了。

于是朱明立刻趁熱打鐵,反將一軍,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先生之才,經天緯地,朕有一事不明,先生能否賜教?”

“不敢,陛下想問什么,盡管開口便是,草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生久居京市,如何能對九邊局勢、闖營內情、乃至建虜權力更迭如此洞若觀火?”

確實,趙遠明的言論簡直像是開了天眼一樣。

不過趙遠明此刻似乎還沉浸在“破而后立”四個字的巨大沖擊中。

聞言定了定神,臉上露出一絲略帶自嘲的苦笑。

“陛下謬贊,草民豈有未卜先知之能,不過是于塵埃中辨痕跡,于喧囂中聽真音罷了。”

他指了指窗外:“草民平日在這茶攤酒肆、客棧碼頭廝混非為消遣?!?

“彼處南來北往,三教九流,販夫走卒,潰兵流民,甚至還有隱藏身份的各方探子?!?

“他們酒后失言,吹噓見聞,抱怨生計,傳播流言…其中十之八九自是荒誕不經,或為有心人散布之假訊?!?

“然,”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百句虛妄之中,或有一二句看似無心的真話;千條雜亂線索之內,或有一兩條能相互印證的信息?!?

“譬如某遼東逃回的傷兵會咒罵上官克扣軍餉,卻也會無意間提及建虜某旗主貝勒狩獵時墜馬受傷?!?

“某山西來的行商會抱怨沿途稅卡勒索,卻也可能說起宣大一帶流民軍中有‘李將軍’與‘劉爺’的人馬為爭糧而械斗?!?

“甚至某蒙古喇嘛的隨從,醉酒后會吹噓其在沈陽見聞,提及四大貝勒貌合神離…”

“草民要做的,便是將這些真假難辨的信息,根據人情、常理、地理、時局,不斷推演、篩選、驗證、串聯?!?

“久而久之,便能從這混沌喧囂之中,窺見那隱藏在幕后的脈絡?!?

“看出建虜可能入主,非是因他們有多強,而是因我大明自毀長城的速度遠快于敵寇成長之速,內腐而外敵至,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朱明聽得心中巨震。

大數據分析!模糊信息處理!戰略情報研判!

這趙遠明在這個沒有網絡、沒有電報的時代。

竟憑借一己之力,在茶館酒樓這個人肉信息匯聚點,硬生生搞出了一套依靠超強大腦和邏輯推演的情報分析系統。

這是何等恐怖的天賦?

天才!

這是真正的,不世出的戰略天才!

朱明求賢若渴之心,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只不過趙遠明沒注意到朱明眼中的震撼,他似乎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只見他轉身走到桌邊,拿起那柄切藥材的簡陋小刀。

刀光一閃,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左掌掌心。

殷紅的鮮血瞬間涌出,接著他面不改色將血滴入碗中殘留的些許烈酒中。

隨后他雙手捧起酒碗,聲音鏗鏘道:

“陛下以國士待我,以再造乾坤之志示我,我趙遠明雖鄙薄皇權,然亦不惜此身。”

“愿為陛下作商鞅,縱車裂亦無悔。”

這是江湖中最重的誓言,以血為盟,以命相托。

朱明動容。

他撕下身上的衣袍,親自上前為趙遠明包扎傷口。

包扎完畢,朱明鄭重道:“今日得先生,如高祖得子房,昭烈得孔明?!?

“自此以后,先生于朕不必拘泥君臣俗禮,可愿與朕,亦君臣,亦摯友共挽這天傾?”

趙遠明深深一揖,雖未完全答應,但語氣已然不同:“陛下知遇之恩,遠明定竭盡駑鈍?!?

窗外,寒風依舊呼嘯。

陋室之內,油燈的光芒仿佛比之前明亮了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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