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青馬路在月光下泛起魚鱗般的紋理，提燈人的木屐踩碎水洼里的星群倒影。林熵盯著燈籠里第十四只螢火蟲啃食自己的尾針。

“上次你說第三條排水管...“

“噓——焦痕在偷聽。“孩子突然用傘尖戳地磚裂縫，“它們最愛八卦。“

暗紅色灼痕像蜈蚣從地底鉆出，組成模糊的唇形。林熵的后頸突然刺痛，仿佛有火苗在舔舐汗毛。

“這是燭陰的...“

“是情書哦。“提燈人蹦跳著踩過焦痕，“寫給所有怕黑的小可愛。“

燈籠里的螢火蟲集體轉向東南方。林熵抓住孩子細瘦的胳膊，發(fā)現(xiàn)他袖口滲出與焦痕同色的黏液。

“你受傷了？“

“這是時湮先生的下午茶啦。“孩子舔舐手腕，“紅茶加三滴悔恨，要嘗嘗嗎？“

焦痕突然收縮成箭頭狀指向廢棄地鐵站。提燈人哼著生日歌推開銹蝕閘機，燈籠照亮隧道墻壁上的抓痕。

“蘇弦月上周來過這里。“

“不可能！她早就...“

“死人的時間比較靈活嘛。“

成群結隊的焦痕在鐵軌上扭動。林熵踢開擋路的骸骨，發(fā)現(xiàn)頭骨額間刻著星核標志。

“這是秦教授的...“

“是他的替身演員。“提燈人用燈籠照骸骨的眼窩，“正主在更深處等我們開茶話會呢。“

隧道盡頭傳來齒輪卡頓聲。林熵轉身時，提燈人正用傘尖在積水里畫迷宮，第十四只螢火蟲溺死在圖案中心。

“你故意引時湮過來？“

“他需要運動減肥嘛。“孩子戳自己凹陷的腹部，“畢竟吃了那么多時間線。“

焦痕突然纏住林熵的腳踝。提燈人尖叫著把燈籠按在灼痕上，螢火蟲群撲向黑暗中的某個輪廓。

“快說'我放棄拯救蘇弦月'！“

“什么？“

“焦痕最愛高尚的靈魂！“

鐮刀破風聲貼著耳際劃過。時湮的繃帶纏住立柱，沙漏瞳孔倒映出燈籠里正在重組的螢火蟲。

“錯誤代碼...1027重復...“

“他卡帶了。“提燈人湊近林熵耳語，“趁現(xiàn)在看焦痕里的密碼！“

林熵低頭，發(fā)現(xiàn)腳邊的灼痕組成二進制情詩。當他念出第三行時，隧道墻壁滲出黑色黏液。

“你觸發(fā)初戀記憶存檔了。“孩子拍手大笑，“蘇小姐的初吻是什么味道？薄荷還是血？“

時湮的鐮刀突然調轉方向劈開地面。焦痕裂縫中升起水晶棺槨，里面躺著穿校服的蘇弦月克隆體。

“贗品。“提燈人朝棺槨吐口水，“連淚痣位置都刻錯了。“

“但心跳是真實的。“林熵的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

“因為用的是你的心臟記憶啊。“

螢火蟲群撞向棺槨。克隆體睜眼的瞬間，焦痕像血管般連接她的四肢。提燈人突然掀開斗篷，露出后背的星核烙印。

“選吧！帶走冒牌貨或者...“

隧道頂部轟然坍塌，青鸞的琉璃尾羽掃過克隆體脖頸。

“...見證美夢的保質期。“

林熵撲向棺槨時，提燈人用燈籠接住滴落的血珠。螢火蟲們爭相舔舐，尾部亮起病態(tài)的桃紅色。

“好喝嗎？“孩子詢問最肥碩的那只，“這可是林先生存了三十年的...“

“住口！“

焦痕突然活化，纏住青鸞的機械爪。時湮的鐮刀插進克隆體胸口，挑出還在跳動的心臟。

“樣本回收...“

“才不是呢！“提燈人擲出燈籠砸中時湮的脊椎，“他在偷吃你的愛情！“

林熵搶過心臟的瞬間，水晶棺槨迸裂成沙。克隆體的右手死死攥著他的衣領，瞳孔深處閃過蘇弦月的招牌笑容。

“她在星核子宮里...“

克隆體被黏液吞噬前吐出這句話。提燈人正在焦痕上烤螞蚱串，哼著走音的婚禮進行曲。

“繼續(xù)走還是哭會兒？“

“你早知道這里有克隆體。“

“我還知道你今天穿錯襪子了。“孩子指著林熵的左腳，“黑色那只在彼岸的枕頭底下。“

時湮的咆哮聲再次逼近。提燈人突然扒開林熵的襯衫，用傘尖在他心口刻下星形圖案。

“焦痕導航系統(tǒng)啟動！“

“你干什么...“

“蘇小姐的耳環(huán)就是這種形狀哦。“

灼燒感指引他們沖進通風井。提燈人倒著攀爬鐵梯，燈籠里螢火蟲正在用尾光拼出求救信號。

“看！秦教授在說'救命'呢。“

“他已經(jīng)死了。“

“所以在用尸斑打暗號啊。“

井底傳來機械齒輪聲。林熵的掌心星形標記突然發(fā)光，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不同字體的“對不起“。

“第七次輪回時你刻的。“提燈人用腳尖輕踢某處，“當時血不夠用了，還借了我的...“

時湮的鐮刀刺穿鐵梯。他們墜入下水道的瞬間，林熵看見克隆體的心臟在手心發(fā)芽，長出蘇弦月模樣的血玫瑰。

“要澆水嗎？“提燈人對著玫瑰吐口水，“用謊言灌溉會開得更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