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穹頂的聲音像一萬串玉珠墜落。

陸予深攥著素描本的手指骨節發白，江念初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晨光將她側臉剪影投在《荷馬史詩》扉頁上——這個角度與三年前他在琴房畫過的少女完美重疊。

“會長？“宣傳部長蘇雨晴遞來社團招新表，“天文社今年要破例收女生嗎？“

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墨點。陸予深看著表格上天文學社的報名名單，江念初三個字懸在最后一行。她的字跡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和當年琴譜上的簪花小楷判若兩人。

“嘩啦——“

畫室門被撞開，抱著顏料箱的女生們嬉笑著涌進來。江念初突然起身，課本遮掩著將什么東西塞進書包。陸予深看見她袖口露出的繃帶，新換的紗布上滲著淡黃色藥漬。

“會長在看什么？“蘇雨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個轉學生確實漂亮，但總覺得...“她壓低聲音，“像擺在櫥窗里的人偶，美得瘆人。“

陸予深合上素描本。銅版紙封面擦過掌心舊傷，那是三年前琴房大火留下的烙印。他想起今早在醫務室撞見江念初換藥，少女后腰交錯的新舊疤痕像被揉皺的宣紙。

暴雨在正午時分轉成細雨。陸予深站在音樂教室外，看著江念初踮腳擦拭貝多芬畫像。她今天換了鵝黃發帶，隨著動作在栗色長發間忽隱忽現。

“江同學。“他叩響門框，“天文社面試在下午三點。“

江念初抖了下，抹布掉進水桶。水面倒影碎成漣漪，她蹲下身時裙擺掃過少年锃亮的皮鞋：“謝謝提醒。“

陸予深突然抓住她手腕。電子表盤顯示心跳120，和醫務室那天同樣的頻率：“你在躲我？“拇指按上她跳動的脈搏，“從周二的化學實驗課開始，你換了七次座位。“

江念初睫毛輕顫，腕間紅繩突然斷裂。朱砂珠子滾落滿地，有一顆鉆進三角鋼琴底部。

“我討厭你的臉。“她仰頭時露出脆弱的頸線，“每次看到都會做噩夢。“

陸予深瞳孔緊縮。少女眼底漫著霧氣，卻在他伸手觸碰的瞬間偏過頭。這個躲避的姿勢讓他想起三年前琴房里，那個捂著燒傷的右臉尖叫著推開他的女孩。

“你在透過我看誰？“江念初突然笑了，撿起散落的朱砂珠，“每次你看我的時候，眼神都像在拼一張碎掉的拼圖。“

驚雷炸響，走廊燈光忽明忽暗。陸予深逼近一步，在少女驟然收縮的瞳孔里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你為什么報名天文社？為什么故意打翻我的顏料盒？為什么...“他聲音突然沙啞，“每天繞大半個教學樓經過我的班級？“

江念初后退撞上鋼琴，琴鍵發出刺耳轟鳴。她書包里滾出白色藥瓶，和陸予深口袋里的帕羅西汀藥盒同時落地。

兩道閃電劈開天際。陸予深突然按住太陽穴，熟悉的刺痛感順著神經漫延——每次靠近江念初，他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像三年前吞噬琴房的火焰。

“因為我想確認...“江念初撿藥瓶的手在發抖，“你和他們是不是一伙的。“

廣播突然響起暴雨紅色預警。陸予深看著少女沖進雨幕，鵝黃發帶在狂風里翻飛如折翼的蝶。他彎腰拾起她遺落的朱砂珠，發現內壁刻著極小篆文——那是陸家老宅驅邪用的符咒。

夜幕降臨時，陸予深在圖書館頂層堵住江念初。少女縮在古籍區角落，濕發貼在蒼白的臉上，懷里緊抱著被雨水浸透的素描本。

“別過來！“她舉起美工刀，“你們已經拿走我的臉了，還想怎樣？“

陸予深僵在原地。閃電照亮她脖頸后的月牙疤，那個位置本該有顆朱砂痣——和他畫了三年的少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