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里，陰暗蹲在墻角的卡蘿爾打了一個噴嚏，將身上的黑風衣裹緊了一些。

她盯著不遠處霍爾太太的面包房，有些無聊。

在圖書館失控的【真理】學者那件事后，她照例匯報了工作，只是沒想到隔日就收到了“招攬盧西恩”的命令。

據說這命令的是從圣堂主教那邊傳下來的。

有消息稱在她任務匯報上去的當晚，主教在禱告時就收到了黑夜女神的神諭，而女神點名要讓守夜人招攬那個叫“盧西恩”的家伙。

神諭一事真假不論，重要的是，作為跟那家伙接觸最多的守夜人，這項“殊榮”當仁不讓地落在了她身上。

鬼知道她在得知自己要去招攬接觸那個能潛移默化影響思維、死而復生、行走的污染炸彈、疑似異常存在的家伙時緊張成了什么樣子。

但不管她有多緊張，領導的任務都是要完成的。

總之，在收到命令后，卡蘿爾當天就去查遍了市政廳的市民身份記錄，只是并沒找到那個“盧西恩”。

這并不意外，畢竟市政廳市民身份只服務于體面的中產和貴族老爺，而對“盧西恩”這種外來者，能查到才算撞了大運。

最后查了一圈未果的卡蘿爾最后只能選擇蹲守霍爾太太的面包房——起碼那個叫“盧西恩”的人與霍爾太太的熟絡樣子顯然已經認識了許久。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盧西恩打了個哈欠。

之前幾天為了查黑貓一直沒購買新鮮食材，全靠熱水泡黑面包果腹，現在黑貓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準備去霍爾太太的面包房買點新鮮面包犒勞一下腸胃。

很快，面包房就出現在視線中，霍爾太太正精神抖擻地將面包房的門推開，掛上營業的牌子。

盧西恩微微勾起唇角——為了趕最新出爐的熱乎面包，他特地起了個大早。

就在他快走幾步準備跟霍爾太太打個招呼，順便問一下平安結的效果如何時，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女孩突然跳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您好，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嗎？”

盧西恩一怔，本想感嘆那些傳教的神棍這次竟然起了這么早，但在看清攔他的女孩面孔時，準備好的話卡在了嘴邊——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這姑娘了，除了霍爾太太的面包房那次，之前在圖書館的黑衣人里也有這姑娘，不管怎么想這女孩都絕對不是普通人。

“當然可以。”

說話間，盧西恩仔細觀察起面前的女孩。

女孩身穿一襲黑色風衣，風衣肩膀兩側別有兩顆銀質六角形的肩章。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局促，亞麻色的短發被霧氣打濕，碧綠的雙眼下帶了點及淡的黑眼圈，顯得有些憔悴。

“先生您好，我卡蘿爾，隸屬于萊恩市警察廳特殊行動部，我們有些事情向跟您談一談。”

女孩說著從風衣的內側掏出了證件，證件上寫著她的名字：“卡蘿爾·戴娜”。

除開一些基本信息外，證件的第一頁還有一枚形狀如同盾牌，上面畫著交叉的荊棘和長劍的印章——正是費倫王國警察機關的徽記。

盧西恩大概能猜出這所謂的“特殊行動部”找他是為了什么：畢竟在圖書館，他直接死在了黑風衣們的眼前。

只不過三天時間就能發現他死而復生然后找到他，“特殊行動部”的人的反應速度實在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好的，我叫盧西恩·里弗斯。尊敬的戴娜小姐，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

盧西恩露出了禮貌的微笑。

卡蘿爾微微搖頭，

“抱歉里弗斯先生，這里不適合談話，需要麻煩您跟我走一趟。”

“當然可以。”

盧西恩下意識點頭，只是點到一半他就頓住了，隨后露出了有些促狹地微笑，

“但是能稍微等我片刻嗎？我要去買個面包。”

“啊……好，好的。”

卡蘿爾的情緒隱藏的很好，但盧西恩仍舊能感覺到，當他突然停頓，然后說出“但是”兩個字的時候，女孩一下就緊張起來了。

盧西恩不由得有些好笑，這種被警察傳喚的場合，為什么警察會比他還緊張。

片刻后。

盧西恩抱著嶄新出爐的熱乎面包跟卡蘿爾站在街上，女孩揮手攔下了一輛馬車，

“去南區獵犬街黑爵士酒館。”

聽著少女向車夫報出的目的地，盧西恩心中升起幾分疑惑。

不只是因為女孩并沒有直接帶他去警察局，還因為萊恩市幾乎所有酒館上午都是不營業的——這個警察姑娘帶他去一個不開業的酒館干什么？

坐上馬車后，兩人都沒說話，卡蘿爾是緊張的提心吊膽，盧西恩則是在思索怎么應對接下來的對話。

很快，馬車載著兩人來到了獵犬街，來到了一家畫著左輪手槍招牌的酒館門口。

看到面前的酒館，女孩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

她走上前推開了酒館的大門，伴隨著大門推開，混雜著煙酒氣的燥熱空氣撲面而來。

酒館里沒有盧西恩預想中的一樣，為數不多的幾名顧客趴在座子上呼呼大睡，大概是直接喝了個通宵的酒蒙子，酒保趴在吧臺上同樣睡得正酣。

卡蘿爾直接走上前去，敲了敲吧臺。

“下午再來吧，現在不營業。”

趴在吧臺上的酒保含糊說道。

卡蘿爾理都沒理，“黑火藥威士忌里有火藥嗎？”

“什么？”

酒保仿佛沒聽清。

“來四杯黑火藥威士忌，加了真正黑火藥的那種。”

酒保終于抬起眼皮，他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女，略有些好笑地說道：“小姐你是哪個年代的老古董？現在的黑火藥威士忌里早就沒有黑火藥了。”

卡蘿爾微微搖頭，“四杯加黑火藥的黑火藥威士忌，送到四號桌。”

酒保仿佛終于清醒了，他凝視著少女，片刻后緩緩點頭：“好的小姐，請稍等。”

語畢，他伸著懶腰走向了一旁的房間。

見酒保離開，卡蘿爾扭頭帶著盧西恩坐到了標有數字“4”的圓桌上。

片刻后，酒保端著四杯深琥珀色的酒走了過來，每一杯酒的上方都漂著厚厚一層黑胡椒粉。

“這就是黑火藥?“

看著酒液上漂浮的那層足有一枚硬幣厚的黑胡椒粉，盧西恩目瞪口呆。

“不用疑惑，這是守夜人的接頭暗號，平時不會有人點這東西找罪受的。”

坐在一旁的卡蘿爾瞧著那光看著就格外嗆鼻子的黑火藥威士忌，嘆了口氣，

“這是隊長的要求。說實話，我真的不理解為什么隊長如此熱愛這些完全違反人類味覺的玩意兒。”

“因為足夠經典。”

回復卡蘿爾抱怨的是一名身穿黑風衣，夾著皮包，看起來格外刻板嚴肅的中年男人。

“黑火藥威士忌最早出現在大航海時期，船員們將威士忌裝入了火藥桶，于是意外發明了這款在后世廣為流傳的雞尾酒。”

隨著中年人走過來的步伐，周圍緩緩升起了一個常人無法見到的黑色帷幕。

“黑爵士酒館的黑火藥威士忌更是經典中的經典。可惜現在的年輕人大多受不了這醇厚的味道。”

見盧西恩望向周圍的漆黑帷幕，中年男人笑了一聲，摘下了頭上的黑色毛呢禮帽，露出了一頭搭理得一絲不茍的灰發，

“請不要緊張，這是必要的保密措施——超凡的存在不適合直接展現在公眾面前。”

自顧自拿起了一杯威士忌，他吹了吹漂浮在酒液之上的黑胡椒粉，端著酒坐在了盧西恩的對面，用一雙充滿睿智而沉穩的灰藍色眼睛注視著盧西恩，

“您好，我叫戴維森·威廉姆斯，萊恩市警察廳特殊行動部守夜人小隊隊長——請不要緊張，我們這次會面主要是想邀請你，加入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