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恩猛地睜開了眼睛。

盯著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他緩緩從床上坐起。

“又死了一次，復活就剩一次了……”

習慣性地掏出懷表瞅了眼時間，原本還在碎碎念的盧西恩一下子愣住了：

懷表上的時針指向“4”，意味著現在是下午四點——

“懷表出錯了？”

盧西恩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快步來到窗口，他手扶窗沿望向天空：窗外的太陽仍高懸著在空中，距離落山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看太陽，確實是下午四點前后，懷表并沒有出問題——但這卻是讓他最詫異的事情。

“我是下午兩點半去的圖書館，算上趕路、找書還有后續發生的那些事，花的時間絕對不少于一個小時，所以我的‘死亡’時間應該在三點半到四點——

“按照經驗，我‘死亡’后需要兩小時才能復活，不管怎么說現在都應該是六點前后……”

看著窗外的街道，盧西恩低頭思索著，眼里光芒閃爍，

“所以，我的復活‘讀條’時間真的縮短了？

“為什么？難不成因為我復活機會就剩下一次了所以為了讓我‘死得更快’就把復活時間提前了吧——”

盧西恩一邊自嘲地揉著眉心一邊離開了窗口，然后他揉眉心的手就又一次僵住了。

“等會，我記得墻皮已經掉的差不多了吧？”

瞪大眼睛環視周圍，盧西恩的心跳不由得變快了幾分——墻上新生的白色涂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某種活物蠶食著裸露在外的紅磚！

雖然最終沒能將墻面全部鋪滿，但房子的變化意味著一件事：

屋子在修繕！

他的復活次數增加到了5次！

“我之前做了什么，才會讓房子不僅沒有因我的死亡而進一步惡化，反而開始修繕？縮短的復活時間難不成也跟這個有關系？”

回憶之前圖書館的經歷，能說得上“特殊”的也只有那個書販了。

“難道房子的變化是因為那個書販傳教不成被我反傳教了？”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盧西恩開始仔細檢查起屋子，企圖在房間中找到些許線索。

很快他便發現，自己的書桌上多出來了一本神秘古樸，書皮上是模糊不清的文字以及略顯殘破的詭異花紋，看起來臟兮兮的，書。

“這玩意怎么還能跟過來！”

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書時，盧西恩還是被嚇得心臟一顫。

無他，主要是那書販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光論掉SAN程度而言，由書籍和粘稠文字構成的怪物能吊打十個黑貓。

“呼，不要慌不要慌，那書販已經死了，這只是本書，之前又不是沒碰過！而且，這可是我家！黑貓都不敢進來的我家！”

定了定神，讓心臟重新恢復平穩，盧西恩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一下那書——

觸電般的感覺從指尖傳來，似有電流從指尖沿著手臂直沖大腦，而那書則是憑空消散的無影無蹤。

盧西恩一晃神，便覺得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些信息——或者說，是本能。

鬼使神差地，他將手指點向了放在書桌另一側的報紙上，隨即，報紙上的文字在一陣蠕動扭曲后，竟變成了盧西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方塊字。

盧西恩心念一動，那些方塊字就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盧西恩清楚，這些文字的“本質”已經改變了。

他再次點了點報紙，那些文字便立刻褪去了“偽裝”，又變回了方塊字的模樣，圍繞著他的指尖，靈活地在紙上來回游動。

看著那些文字，盧西恩總感覺那些文字仿佛是“活著”的。

與其說是盧西恩在刻意控制文字，更像是他只產生了一個想法，這些字便自發組成了他所希望的樣子——甚至還會自發修復完善，就如同擁有自我意識一般。

看著報紙上的文字，盧西恩心思逐漸活絡起來。

“也許這回，我終于能把符箓做出來了！”

要說他老家最出名的法術類道具有什么，符箓必占其中之一，薄薄一張紙，畫上不同的敕令就能達到不同的效果——方便快捷好用。

事實上，在剛穿越那會盧西恩就試過了畫符。

但可惜，穿越前的盧西恩只是個普通大學生，對所謂“符箓法術”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網上見過的程度。

總之，他嘗試許久也沒能畫出能用的符箓，無奈只能放棄，遂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編平安結。

但現在不一樣了。

盧西恩坐到桌前，抽出一張新報紙，裁出幾根紙條，然后手指點在上面——

報紙上的文字飛快蠕動起來，最后變成了一張紙符，除了所用紙張不是黃紙，乍一看倒也有記憶中的符箓幾分神韻。

齜牙咧嘴用針在指尖戳了一下，然后將滲出的血珠抹在紙符上，盧西恩小心地拿起嶄新出爐的紙符，頗有儀式感地念了幾句“急急如律令”，將符紙向著窗口一甩——

“呼！”

空中的紙符無火自燃，變成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火球，飛出窗口后，又向前飛了幾十米才緩緩熄滅。

“成了！”

盧西恩看著那飛出去的火球，只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多久了……到底多久了……他終于擁有了一個攻擊性的技能！

如今符箓已成，哪怕是黑貓再想傷他也要掂掂斤兩！

——對，差點忘了，黑貓的事情他還沒有解決，他現在需要一個與黑貓談談的機會。

看著手中剩余的報紙，盧西恩逐漸有了主意。

……

三天后的清晨，盧西恩早早就起了床，將自己打扮一新。

想到黑貓的貴族身份，他特地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

白襯衫，灰馬甲，再加上全套黑西裝以及一頂黑色禮帽。

拄著手杖，盧西恩照照鏡子，自我感覺我良好。

這套西裝雖然是從“便士商店”購買的便宜貨，在他身上并不服帖，但配上他稍顯柔和的五官，乍一看也算得上是個合格的紳士了。

將花了好幾天時間做好的紙符放進了西裝的內側口袋，盧西恩穿戴整齊，搭乘著公共馬車，來到了碼頭區的港鹿餐廳。

“您好，我是三天前預定的包間，留下的名字是里弗斯先生——是的，雙人包間。”

跟著紅馬甲的侍者來到自己的包間，一進門就聞到了淡淡的玫瑰香。

盧西恩環視周圍，對包間的環境還算滿意。

這個包間并不大，裝飾也遠沒貴族會員制餐廳那般豪華，但由于窗戶正對萊恩河，可以直接看到河上的船只與飛鳥，整體還算得上考究。

將帽子掛在門后的衣帽架上，看著桌子上的紅玫瑰，盧西恩長舒了一口氣。

考慮到黑貓的貴族身份，思來想去，相較于隨便找個小巷鉆進去等貓來，在餐廳這種更符合貴族情調的地點，說服黑貓的成功率顯然會更高。

至于訂包間則是為了防止跟黑貓談崩后，橫死當場時不至于嚇到別人——

反正他復活之后，從尸體到血跡都會自動消散，只要不讓人看到橫死當場的樣子就完全不需要擔心后續處理。

上流的餐廳太貴還有會員制度，他囊中羞澀實在負擔不起，過于廉價的餐廳又沒有包間服務，經過反復衡量，盧西恩最終將會面地點選在了這個因為在碼頭附近，所以價格相對便宜，且臨河風景足夠宜人的港鹿餐廳。

但就算這樣，這個“便宜”也只是相對而言，最后加上服務費，零零總總一共花了他9先令8便士。

1先令等于12便士，而8便士就能買一塊不錯的黑胡椒牛排——也就是說，租這趟包間的開銷足夠他買十四塊牛排還有剩余。

他之前靠賣手工藝品存下來的小金庫直接沒了四分之一。

“先生，這是您點的牡蠣奶油濃湯、半只蜂蜜烤珍珠雞配時蔬、松露土豆泥、雙色焦糖布丁，還有兩杯特調咖啡。”

侍者推著餐車將餐點放在桌上之后便退了出去，離開前還貼心地在門口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食物的香氣在密閉的空間里逐漸擴散，與玫瑰香交雜在一起，已經連吃了好幾天熱水泡黑面包的盧西恩吸吸鼻子，從內側口袋掏出了一張紙符捏在手中，然后坐在一旁小口抿著咖啡，盯著手中的懷表。

一秒，兩秒，三秒……

指針在表盤上勻速掃過，齒輪轉動的嘀嗒聲在封閉的包間中格外清晰。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咔噠。”

就在懷表指針劃過十點整的一剎那，整個包間閃爍了一瞬，桌上鮮艷的紅玫瑰在下一秒就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深灰色——

不只是玫瑰，還有窗外的飛鳥與游輪……所有事物都凝固在了上一瞬，整個包廂的色彩層層剝落，直至最后只剩下了黑白兩色。

看著失去原本顏色的包間，盧西恩不慌不忙。

他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沖著那撲向他的黑影微微頷首：

“日安，尊敬的塞拉菲娜小姐，請問您愿意與我共進早茶嗎？”

“呼——”

黑影裹挾而來的狂風吹得盧西恩鬢角頭發飛起，盧西恩雙眼一眨不眨，平靜地看著黑貓那閃著寒光的爪子停在了他的鼻尖前。

“哦，當然可以——但無禮的先生，您是否知道平民主動跟貴族說話可是死罪？”

一道熟悉的優雅女聲輕柔地在盧西恩耳邊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