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諸位幫忙截斷這溪流了，這些藥水待會用來清洗一二，以防感染。”蕭錦嘉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放下剛剛現場調配的藥膏。夜間涼，草葉之上全是露珠，用來調配藥膏正好夠用。林謙遠也用這藥膏稍微清理了一下手中的污漬，背過身去：“蕭姑娘，此處的氣味實在不妙。我陪著你去旁邊走一走？”

“好。”

“姑娘不必太擔心，明日一同來的還有衙門的仵作。是我說的不好，姑娘不用太擔心了。”

“好。”蕭錦嘉不忍地閉了閉眼，“上面那些人……怎么樣？”

“很可憐。”林謙遠也低下頭，“我沒見過這樣的慘狀。”

他們向著相反的路走去，蕭錦嘉摘下一片葉子在手中把玩。林謙遠貼心地幫她撥開前方的枝葉，輕聲問：“蕭姑娘，不知道能不能問問你，你的閨名是……”

“錦嘉。”

蕭錦嘉也沒推諉，簡潔地說出了這兩個字。林謙遠趕忙追問：“什么錦？什么嘉？”

“錦繡安寧的錦，嘉賓的嘉。”蕭錦嘉彎腰，撿起地上的一顆蘑菇在手中撕扯著，“認識這么多天，真的應該告訴少主的，是我疏忽了。”

“那……家中？”林謙遠小心翼翼地問道，心中為那只蘑菇感到可惜，“若是追過來，該怎么辦？”

“家中世代行醫，這些天想來已經找到蹤跡了，再怎么也躲不過去了。”蕭錦嘉坐下來，抱著膝蓋，嘆了一口氣，“再說，這瘟疫不也是有驚無險地已經找到原因、不日就要解決了嘛，所以說，家里人也不會責怪我亂跑的。”

“原來是這樣。”林謙遠松了一口氣，在她旁邊坐下來，“我還為姑娘擔心了很久。”

“是嗎？”蕭錦嘉挑了挑眉，那雙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我也只說過我是偷跑出來幫助東瀟府治瘟疫的，怎么少主還擔心起我來了？”

林謙遠不說話，看著那雙眼睛，輕輕笑了笑：“是我多余擔心了，姑娘莫要見怪。”

“其實也沒多余。”蕭錦嘉把手里的蘑菇撒在地上，“捉回去，可是要跪祠堂的。”

“那我便修書一封，替姑娘辯解。我東域的面子，令家主還是會看的吧？”

“家中隱居多年，恐怕不行。”蕭錦嘉撇開眼，“少主看這毒蘑菇干什么？遺憾沒吃到？”

林謙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瞧著與我平日里吃的沒什么區別，以為也是能吃的。誰曾想，這是有毒的。”

“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蕭錦嘉傲嬌道，“其實這蘑菇吃了，會使人產生幻覺。”

“嗯？”

“不過自然是有毒的，若不及時救治，確實會有些問題。”

林謙遠撿了一點起來，拿在手里端詳著。良久，無果。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今日出城溯源，姑娘一直在前面帶路。我瞧著姑娘輕車熟路，姑娘是來過？”

“來過東瀟府，但是這山中可沒有。”蕭錦嘉撐著頭，“聽著水聲、看著植物尋源而已，著實不是什么難事——尤其對我這種長久住在山中的人來說。”

“山中？那豈不是很清靜？”林謙遠眼前一亮。

“倒也不清凈，山中的生靈很多，嘰嘰喳喳的，早晨天亮便吵個不停。”蕭錦嘉歪頭看著林謙遠，“少主的東域主府怎么樣？”

“冰冷，空蕩蕩。”林謙遠故作難受，“母親喜歡清修，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搬到了山上去。我跟父主兩個人住在一起，平時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著實是冷淡的不行。”

“是嗎？”蕭錦嘉作出一副關心的態度來，“那……你母親和你……不見面嗎？”

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若是東域主母一直不住在東域主府內，那這件事情怎么會沒有任何消息呢？雖說這些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情，但是在各域，域主的家事，便也算國家之事，對于東域境內的各種勢力是否平衡也是非常重要衡量依據。“見啊，母親也會隔三差五回來見我，平時會很冷清，但是母親是不會忘記重要的日子的。”

“那很好呀。”

“好什么？錦嘉姑娘住在山中，好歹和母親日日住在一起，叫我好生羨慕。”

日日住在一起？蕭錦嘉一瞬間紅了眼眶。她用力抿唇，將剛剛露頭的淚意逼了回去，笑話道：“東少主這么風流倜儻的一個人，怎么還這般想念母親？”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骨肉親情，實在割舍不掉。”

是啊，割舍不掉。蕭錦嘉在心里感嘆一聲，正巧，樓勉那邊已經結束了截流的工作，尋找的聲音遙遙傳過來。她拉了林謙遠一把，迅速站起身來：“快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林謙遠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衣袖，卻沒能拉住。他看著那個倩影消失在了枝葉之間，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

“主上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削弱并吞并東域？”

日上三竿，蕭錦嘉才堪堪起身，坐在銅鏡面前仔細整理著衣妝。“是。”蕭錦嘉拿起自己的木簪，仔細地將頭發簪起來。魅然坐在桌邊喝著茶，看到這一幕不由嘆氣：“主上啊，你還沒有及笄，現在這樣是不是太裝熟了？”

“你有意見？”

“屬下不敢。”

蕭錦嘉站起來，套上外衫：“有的時候表現出自己的年紀小不是什么好事。我們——”

話音未落，樓勉便慌慌張張地推開了蕭錦嘉的門。他好像看見了桌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剛要做出反應，那邊蕭錦嘉已經從屏風后面閃了出來，看著他滿臉急切，溫聲問道：“樓大人，怎么了？”

“少主……少主他今日早晨就開始發熱，恐怕是……”

蕭錦嘉面色一變，從桌上拿起面紗戴在臉上，就跟著樓勉就沖到了林謙遠的房間里面。他躺在床上，身上的肌肉輪廓若隱若現。蕭錦嘉走上前，伸手把了把脈，低頭嘆氣：“感染了。”

“這……”樓勉有些手足無措。

“既然是感染了瘟疫，那邊不算什么大事。這些天不也是找到藥方了嗎？”蕭錦嘉站起身來，“好好照顧他，我去藥棚，等熬好了藥便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