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晴的高跟鞋早就不知甩到哪去了，此刻她光著腳踩在正在軟化的地磚上，手里居然還死死攥著那本《牛津詞典》。我瞥見扉頁上用熒光筆寫著“雅思必過“，突然覺得這場末日危機特別適合用來寫議論文——論人類文明的脆弱性。

消防通道的門把手正在滴落銀白色液體，我本能地扯下王胖子的潮牌T恤裹住手掌。金屬與布料接觸的瞬間，棉纖維像被千萬只蛀蟲啃食般碎成齏粉。

“我的Supreme！“王胖子慘叫得比剛才還凄厲，“這衣服能買你三雙假AJ！“

我懶得告訴他這雙鞋是真的，因為更驚悚的畫面出現了。安全通道的臺階在蠕動，混凝土表面鼓起密密麻麻的皰疹，每個膿包里都包裹著發光的機械元件。那些微型齒輪和電路板像受精卵一樣脈動，隨時可能破膜而出。

“警告！檢測到上位文明污染源。“視網膜上的報錯提示開始刷屏，“建議立即吞噬。“

吞噬你大爺！我對著空氣豎中指，結果被蘇雨晴當成在指揮方向。這姑娘一個箭步沖到我身前，掄起詞典拍向正在膨脹的墻壁。精裝書脊與膿包碰撞的瞬間，那些機械元件突然迸射出紫色電弧。

“獲得【基礎機械抗性】，消化系統改造進度3%。“系統提示音響起時，我嘴里泛起了生嚼CPU的金屬味。蘇雨晴的詞典正在數據化，燙金的“Oxford“字母像活過來的蚯蚓般扭動。

王胖子突然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我們轉頭看見他正被一團銀色黏液追趕——那東西像有生命的液態金屬，在地面蜿蜒出蛇類捕獵的軌跡。更恐怖的是黏液表面浮現的人臉，依稀能辨認出是剛才在閱覽室打瞌睡的學霸陳浩。

“救...命...“黏液團里傳出電子合成般的聲音，每個字都帶著電流雜音，“代碼...錯誤...重組...“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腐蝕者可能保留著人類意識。這個念頭讓我胃部抽搐，但系統已經自動啟動吞噬程序。喉嚨再次不受控制地張開，這次涌出的是帶著鐵銹味的引力旋渦。

銀色黏液被撕扯成螺旋狀的光流，其中混雜著陳浩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昨天熬夜復習的咖啡杯，暗戀了三年的女同學，還有十五分鐘前光球穿透顱骨時看到的——布滿電子紋路的星空。

“嗝~“我打了個帶著電火花的飽嗝，屬性面板彈出新消息：【獲得技能·金屬擬態（初級）】，但狀態欄里多了個閃爍的debuff“邏輯紊亂“。

王胖子癱坐在臺階上，牛仔褲的破洞露出粉紅色的燙傷皮膚：“夜哥，你眼睛又開始放PPT了！“

他說得沒錯。我視野中的世界正在數據化，蘇雨晴的毛細血管變成藍色光網，王胖子的脂肪層顯示為黃色區塊，而樓梯間深處盤踞著巨大的紅色能量團——那東西的輪廓讓我想起生化危機里的暴君，如果暴君全身鑲滿USB接口的話。

“跑！“我拽起兩人就往樓上沖。五樓天臺的鐵門已經銹成蜂窩狀，我一腳踹過去，整扇門化作金屬雪崩傾瀉而下。在紛紛揚揚的鐵屑雨中，我看到了末日真正的模樣。

天空被撕裂成馬賽克狀的碎片，每個碎片都在播放不同的恐怖片場：東京鐵塔像融化的蠟燭般癱軟，自由女神舉著半截斷臂，埃及金字塔表面爬滿發光的數據流。而最震撼的是那些漂浮在云層中的機械圓環，它們組合成的幾何圖案讓我想起計算機主板上的集成電路。

“警告！發現上位文明基站。“系統的電子音突然染上人性化的恐懼，“建議立即...“

建議還沒說完，我們腳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在墜落的瞬間，我瞥見圖書館地下室泛著詭異的藍光——那些從未對學生開放的區域里，排列著上百個圓柱形培養艙，每個艙體都浸泡著與陳浩相似的銀色黏液。

墜地的前一秒，某種本能讓我摟住蘇雨晴的腰肢。王胖子殺豬般的尖叫中，我的后背傳來冰涼的觸感。不是堅硬的地板，而是某種果凍狀的緩沖物質。睜開眼時，我看到自己正躺在一灘不斷變換形狀的液態金屬上。

“歡迎來到伊甸園。“充滿雜音的廣播突然響起，“基因飛升計劃第207次迭代開始。“

地下室的白熾燈管接連炸裂，取而代之的是浮現在空中的全息投影。畫面里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正在往培養艙注入銀色液體，而他們胸口的工牌上印著令人窒息的標志——與天空中機械圓環完全相同的圖騰。

蘇雨晴突然指著培養艙尖叫。那些艙體正在龜裂，黏液里浮出的人形生物有著機械關節和半透明的肉體。最靠近我們的那個實驗體突然睜開眼睛，它的瞳孔是正在旋轉的二進制代碼。

“發現初級腐蝕者原型機。“系統的提示音帶著詭異的興奮，“建議完整吞噬以解鎖科技樹。“

我還沒來得及罵娘，整個地下室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培養艙集體爆裂，上百個半機械半生物的怪物破繭而出。它們移動時發出硬盤讀取的咔噠聲，被黏液包裹的肢體在地面拖出冒著青煙的腐蝕軌跡。

王胖子突然從褲兜掏出一罐防狼噴霧：“老子和你們拼了！“他對著沖在最前的腐蝕者按下閥門，結果噴出的不是辣椒水而是絢麗的等離子流——這貨居然把實驗艙里的能量液裝錯了瓶子。

被擊中的腐蝕者開始劇烈抽搐，它的機械左臂突然逆向旋轉，齒輪崩飛時在墻面鑿出彈孔般的深坑。我趁機撲上去發動吞噬，這次的過程像生吞了臺正在運轉的洗衣機，滿嘴的軸承味混著血腥氣。

“解鎖【機械義肢改造藍圖】。“系統彈窗被血紅色的警告框覆蓋：“檢測到深淵污染代碼，是否強制清除？“

我選“是“的瞬間，整條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插進腐蝕者的胸腔。黏稠的銀色血液中，我的手指觸碰到某個跳動著的晶體核心。當捏碎它的剎那，所有腐蝕者集體僵直，眼中代碼全部變成亂碼。

蘇雨晴突然拽著我的衣領往后拖：“看天花板！“

混凝土天花板正在溶解，露出后面縱橫交錯的金屬管道。那些管道表面刻滿與機械圓環相同的紋路，此刻正有規律地脈動著藍光。更詭異的是管道間垂落的肉須，每根肉須末端都鑲嵌著攝像頭模樣的機械眼。

“這不是什么末日...“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是他媽的文明升級！“

王胖子用防狼噴霧燒出一條通路，我們踩著沸騰的金屬液沖向緊急出口。在撞開最后一道閘門的瞬間，夜空中的機械圓環突然同步閃爍，某種超越人類理解范疇的聲波震碎了方圓百米內所有玻璃。

我跪在地上干嘔，吐出的卻是閃著微光的納米蟲群。這些機械微生物在空中組成全息投影，畫面里浮現出浮空城的俯瞰圖——等等，那個懸浮在平流層的巨型立方體，不就是校史館里記載的“伊甸計劃“概念圖嗎？

“基因飛升進度12%。“系統突然報出莫名其妙的數據，“是否接入主腦進行神經同步？“

“同你大爺！“我對著納米蟲群豎起中指，“老子要寫差評！用戶體驗太差了！“

蘇雨晴突然把《牛津詞典》拍在我臉上：“別貧了！看校門口！“

透過詞典殘破的書頁，我看到保安亭的老張頭正在變異。這個總是偷喝二鍋頭的退伍老兵，此刻左半邊身體已經化為液態金屬，右手卻緊握著配發的橡膠棍。最詭異的是他的嘶吼聲中混著兩種語言：“孩子們快跑...錯誤代碼009...執行清除命令...“

王胖子突然安靜下來。我轉頭看見他正盯著手機直播，畫面里美國總統的演講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斷跳動的二進制代碼。當代碼停止刷新時，白宮草坪上緩緩升起與圖書館地下室相同的培養艙。

“夜哥，“王胖子聲音發顫，“我們是不是該...“

他的話被爆炸聲打斷。圖書館頂層的鐘樓轟然倒塌，在墜落的青銅大鐘表面，我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瞳孔里旋轉的星河已經變成血紅色，嘴角殘留的納米蟲正在啃食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