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外,是一鬼對一人的單方面毆打。
船艙內,陳修廣正到處扒拉,找找那廝口中的金銀財寶。
“怎么這么多東西。”
到如今他這地步,用銀子無非就是與凡人接觸,若是哪日急用,可不能用幻術去哄騙人家。
“連個火燭都沒有,不愧是養鬼的,活得也跟鬼一樣。”
他連連怨語,拿了個火折子生起火,摸索好半天才找出半截油蠟,點燃端在手中,映著墻邊緩慢前行。
微弱的火光下,艙內雜亂不堪,蛛網遍布,到處散發著一股霉味,感覺聞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死在里頭了。
吱呀——吱呀——
走一步,地板響一響,這艘船就是木頭糊的,因為霧的原因,長時間不見光,又是在河上,空氣陰暗潮濕,大部分露在外面的地方翹曲變形,隱密些的角落,還長了不少菌子。
最奇葩的是,船艙里有一鍋水燒得正旺,看旁邊桌子上擺著許多切碎的白菇,越看越像是從墻上摳下來的。
“好不講究,好歹怎么說也是修道人士,吃得這般寒磣。”
又找了片刻,陳修廣進到了船尾一房間。
已經走到頭了。
“果然是坑我的,哪來的錢財,連根毛都沒有。”
他嘆了聲氣,屋里恰巧擺著張床,他便隨意坐下。
船艙里的熏味弄得他好不舒適,他斜眼到處看看,床邊有放雜物的地方,有一油燈點著火。
看樣式,這最后一間房應該是間寢室,也是他們活動最頻繁的地方。
僅有一張臥榻有些奇怪,他嗅了嗅,味道十分復雜,應該是他們一艘船上的人輪流來休息。
臥榻旁有一小桌,桌上還擺著本泛黃的皮冊子,那油燈就擺在邊上。
陳修廣好奇拿起來,左右掂量一下,份量不輕,十來頁的樣子。
大體翻了翻,全是手寫的,雖然字一般,但量很多,而且前后的字體不一致,應該是好幾人寫成的,但不可否認的說,寫這么一本,要下了不少功夫。
簡單讀了下,觀感上有些類似自傳。
講的正是他們幾兄弟的故事。
老大鬼人張,老二鬼人李、老三鬼人陶………
幾人合稱鬼人眾,是飼鬼人一派的最后傳承。
“最后傳承?好家伙,就這么點人了還自相殘殺,真是好魄力。”
陳修廣感概道,繼續往下讀。
上面講,他們師承百年前仙道大宗五魑宗,祖師爺是當年五魑宗閉門時,遣散的一位內門弟子。
五魑宗走的是馭鬼一流,在宗中有五種手段驅使鬼物,其中外門可習得一種,內門則可習得兩種。
他們的祖師因偷學第三種,被廢掉了手段,驅逐出門,正好趕在了靈炁衰竭之前。
不然,好歹也是內門一員,若是在靈炁衰竭后,說不準宗內就默許他這行為了。
驅逐出門派后,畢竟是前內門弟子,見解遠超外門,他們的祖師爺靠著對鬼物的了解,以及一些相關特性,自創了一手飼鬼法門,雖說操控程度,以及上限遠不及正統,但聊勝于無,可歸為旁門左道一類。
“馭鬼嗎……會不會于淵那身上的鬼魂刺青也是這五魑宗的傳承?”
陳修廣不由聯想起于淵身上一背的狼魂。
他繼續往后讀,一直講述了他們師父如何發倔的他們幾人,以及血詔門邀請他們入門的事。
他們的師父是不愿加入血詔門的,可幾個徒弟卻抵抗不住對方給出的誘惑,聯合起來,做出弒師的逆天行徑。
接著又寫了些他們加入血詔門后,被大法師安排于江上所做的一些屠戮。
到此,陳修廣讀得不適應,輕輕合起冊子。
緩了好久,聽甲板上動靜消停了,估摸著鬼人張斷了氣,才把冊子放回桌上,欲要上去。
這時,一張紙從冊子的夾層中掉出來,引起陳修廣注意。
撿起紙,是不同于之前扭曲的字體。
一看就是文化人寫的,而且字里行間,有些靈韻在其中。
陳修廣推測,這是他們師父,或者是祖師爺的字跡。
“陰人制法,鬼吞噬后可抵御烈日……”
“呵呵,原來是早有所謀。”
若真是他們師父的筆跡的話,那么這些鬼人眾從一開始便是他們師父打算用來煉鬼的材料了。
“沒一個好人,倒也是死不足惜。”
砰!砰!
忽然,陳修廣聽到地板哐哐響,猛烈晃動不止。
時不時還傳來滄桑沙啞的聲音。
“外面有人嗎,能給我點飯吃嗎。”
…………………
吸溜~
甲板上,一人二鬼,看著一衣衫襤褸的老頭子喝著菌湯。
熱氣騰騰,空氣中彌漫著股怪味,湯清得勾不起一點食欲,一層渾濁油沫漂在上層,這老頭卻喝得格外香甜。
“嗯嗯,好喝,好喝,餓死老頭子我了。”
“老先生,您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陳修廣柔聲提醒道。
剛剛聽到地板下面有動靜,他及時就掀開看了看。
沒想到,里面居然關著一個骨瘦嶙峋的老頭,看樣子已經餓了好多天了。
他觀察過了,老頭是個普通人。
王周看老頭沒被殺了拋尸,好奇問了問,卻是得到個離譜的回答。
老頭說他是個廚子,水盜們要殺他的時候他毛遂自薦,說可以幫他們做飯,從而僥幸活了下來。
不過,他們給老頭吃的東西很有限,所以他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吃過飯,體會過飽腹感了。
“老先生,待會我們要去山中,等等把你捎到岸邊,您就快回去吧。”
陳修廣輕聲說道,那老頭一聽,把碗啪地一放,頓時眼睛直冒光。
“真噠!老頭子我可以走了?”
“是,您可以走了,那些水盜已經被我們除掉了。”
老頭聞言激動地握起陳修廣的手腕,連忙道謝:“好啊,好啊,謝謝你年輕人,你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老頭子我來這附近尋食材,哪知遇到了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畜牲,我、我……唉!”
說著說著,老頭布滿褶皺的眼眶濕潤起來。
“別傷心老先生,您現在安全了,快快回去吧,以后注意別再自己來這荒郊野嶺了,您的家人肯定在擔心你呢。”
老頭聽了陳修廣的話后,哭得更激烈了。
“謝謝你年輕人,你真是個知道關愛老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