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么會沒有呢……”
日上三竿,依舊是那座破廟。
陳修廣盤膝而坐,面前一堆灰色的鼠類精怪嘰嘰喳喳,像是在向他匯報工作。
“我明白了,大家散伙吧。”
幾天的尋找,陳修廣與他手下的老鼠們在山上未找到任何一處洞穴與前世道觀相同。
弄得一身土不說,耗時耗力,屬實埋汰。
“莫非是我記錯地方了?”
“不應該啊,我記得沒差啊……”
他一度懷疑是否記錯,畢竟那時他時只是個笨頭笨腦的狗子,再者也不知過去多少年,難免會有偏差存在。
唧唧—唧唧—
老鼠們個個灰頭土臉,陳修廣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唧唧~唧唧~
側耳傾聽聲情并茂的碎語,陳修廣笑笑。
原來,是在討要報酬。
“來來,不會虧待你們的。”
說著,便從廟中滿是塵埃的香臺下掏出一個碩大麻袋。
他解開頂部的封口,數不勝數、質感上佳的肉干散發出肉香,頓時在不大的廟堂中充斥開來。
“都拿去吧,今后不用你們幫忙了。”
唧唧!唧唧!
群鼠們聞言興高采烈,勾肩搭背排列好隊形,將麻袋抬起,旋即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移出廟宇。
看著他們疲憊不堪,卻眉開眼笑的樣子,陳修廣忍俊不禁。
“真好吶……”
來到這世界少說得有數十年,除去此世生而為人時,在農夫家中埋頭讀書的日子外,頭一次過得如此舒適輕松。
既然找不到道觀,也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反正他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說來白天的破廟,我還真沒見過是何樣子。”
往日都是夜里窩在這兒,倒真沒仔細瞧過這廟長啥樣,隨即他來了興趣,打量起四周。
塵土飛揚,蛛網遍布,殘破的香臺,以及神龕位置空空如也的祭祀位。
“以前應該是有一座城隍像位坐立于此才對吧。”
聽寅煞說過,這石砬子山隸屬于新水鎮,而新水鎮則在潯陽縣下。
一鎮之中是有城隍存在的,那是得朝廷正統冊封的神位,可壓制一鎮統轄范圍之中盡數妖鬼,通常鎮級的城隍會有一座正像,一座分像,山中供奉的大抵是后者。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新水鎮的城隍已經空了許久,而其上位的潯陽縣城隍,對此無動于衷。
正因如此,石砬子山的妖物才漸漸有了氣候。
“終究受苦的還是百姓啊。”
他感慨同時,門外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小施主來得可真早啊。”
凈廉慈目掃過,陳修廣一直覺得,這老禿驢就是個笑面虎,看得他一陣不自在。
“我也是無事可干,便來等你了。”他言罷起身,“說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老和尚說賜給他一將功補過的機會,說實在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但又有何用,他只知道打不過老和尚,和尚心思又古怪,聽話便是了。
“施主莫要著急,你瞧那是什么。”
凈廉手指向不遠處,順著瞧去,一座石像扎實地矗立著,壓進泥土幾寸還多。
而石像的面部赫然是陳修廣的面孔,相比上次夜里的黯淡斑駁,其表面變得明亮有光澤,顯然是經過處理了。
“老衲去河里清洗石像花了些功夫,再者臉上一直沒定下刻什么,拖延到現在,還請施主體諒。”
“別廢話了,大師究竟何事,盡快說吧。”
………
“你要讓我當新水鎮的城隍?”
陳修廣驚呼。
“施主勿驚,只是讓你做著山中城隍罷了。”
凈廉解釋道。
“這是什么意思?”
陳修廣不解。
“新水鎮有些特殊,上一位城隍死于非命,上面已經不敢再冊封了。”
“不過鎮上的百姓是無辜的,守著這樣一座滿是妖物的大山,論誰也過得不舒坦。”
“所以只需要你當這山中城隍,壓制這些無法無天的妖物而已。”
凈廉深沉地注視著已有實形的鬼魂。
‘此子竟成長如此之快……莫非是得了何機遇?’
他默不作聲,未顯露疑色:
“怎樣,施主作何感想?若事成之后,你也能晉為正統神位,不比提心吊膽的游蕩生活要好得多?”
“話是這么說沒錯……”陳修廣猶豫道,“不過應該不止這么簡單吧。”
天上掉餡餅的事,他向來是不相信的。
無論前世還是未穿越前。
“呵呵,施主真乃冰雪聰明。”
…………
“不能離開山里?”
“正是。”
凈廉緩緩道,“轉為城隍后,你便是此山的地縛靈了,除非有足夠愿力凝結法像,再假借于外物,否則你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里。”
“不過一旦你登上城隍位,壽數何止千余歲,一切皆有可能,不除去你能離此地的可能。”
“罷了,我做。”
凈廉話沒說完,陳修廣便果斷道。
“哦?小施主好魄力。”
凈廉有些訝異,輕笑道。
“不敢當。”
陳修廣看似果斷,其實是報有賭徒心理。
靈蟬還剩三次蛻皮,到時他作為城隍會帶來何變化,誰也說不準。
不過結合最近來說,變化是相當可觀的,畢竟半年前,他還是個只能在夜中行走,任人宰割、沒有自由身的倀鬼。
時間流逝。
夜,廟中格外寂靜。
此刻,陳修廣附身于神像中,表面寫滿金漆色經文。
凈廉手握念珠,站在神龕前,周身金光流動,慈悲與威嚴并具。
很快,聲音滾滾傳開:
“孤魂陳修廣,你雖身死魂存,卻未入輪回,長久徘徊。念你生前正直不阿,嫉惡如仇,死后亦守此山,鎮漫山邪祟。
今,老衲凈廉,代天地行冊封之事,封你正神之位,自此,審判陰陽,護佑山中太平,受民敬仰,享香火供奉,守這一方土地。”
和尚說到一半,陳修廣就有點繃不住了,怎么感覺有一半偉績都是他編出來的?我有他說得那么正直?
不過,這應該算是走形式吧……
言辭道畢,石像上金漆紋路發亮灼燒,逐漸變為焦黑色褪去,陳修廣只覺身體輕飄飄的,好像與天地間多了一絲奇怪的聯系。
或許看出陳修廣臉上的疑惑,凈廉深呼一口氣:
“施主莫急,老衲所做只是第一步,待會兒還會有陰司上門,你勿怕,只需跟著對方走便是。”
‘陰司!’
陳修廣聽得此名,心中大駭,捂了捂嘴以咳掩飾,全然沒有注意石像已經跟著自己動了起來。
這一幕被凈廉看在眼里。
‘不止能在日光下活動,甚至已經能干涉炁的存在了嗎……’
凈廉瞧著,早先就觀他福緣深厚,倒沒想到如此氣勢磅礴,大得嚇人。
‘但愿這次沒有選錯人……’
“阿彌陀佛,老衲托付于你此錦囊,待到有疑問時便打開他。”
陳修廣順勢接過一紅繡錦囊。
“貧僧便就此別過了,愿施主前路皆坦途,萬事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