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大學建筑館頂層的全息投影室正在播放故障警報,林深盯著地面上跳動的紅光,恍惚間看見蘇瑾CT片上鴿群狀的骨裂陰影。
這是他第三次模擬失敗——懸浮花廊的光影始終無法與建筑本體形成共生關系。
“要試試逆向坍縮嗎?”身后傳來咖啡杯擱在金屬臺面的輕響。
林深轉身時撞翻模型箱,亞克力板碎片中滾出個黑色U盤,表面貼著泛黃的便利貼:2017.4.5清明。
建筑系公告欄的玻璃在晨霧中凝結水珠,林深用圍巾擦掉水汽時,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剽竊通報欄。
舉報材料詳細到不可思議:從他大一的課程作業到上周修改的CAD圖紙,甚至包括孤兒院時期畫的涂鴉。
“這些手稿的原作者叫林月白?!睂煱褭n案袋推過來,內頁泛黃的建筑學報上刊登著三十年前的獲獎方案——《垂直墓園:與時間對話的建筑》。
作者照片里的女人眉眼清冷,耳垂有顆朱砂痣,和林深記憶中的母親完全重合。
林深摸著檔案袋邊緣的咖啡漬,突然想起蘇瑾說過的話:“醫生說會留疤,和你媽媽一樣。”窗外的紫藤花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他意識到這不是巧合。
蘇瑾按下天文館穹頂控制鍵時,程遠正在調試星象儀。
獵戶座的光斑落在他新換的蛇形袖扣上,紅寶石映出扭曲的星軌?!斑€記得我們發現的超新星遺跡嗎?”他把熱可可塞進蘇瑾掌心,“就像你鎖骨上的胎記?!?
全息影像開始播放宇宙大爆炸模擬,蘇瑾卻盯著控制臺閃爍的USB接口。
那里插著林深掉落的黑色U盤——昨夜替他整理模型室時,她在碎玻璃堆里發現的。
趁著程遠調試設備的間隙,蘇瑾將U盤插入讀卡器。
文件夾里是數百張建筑手稿掃描件,最新文檔命名“給小王子第53封信”。點開的瞬間,天文館突然斷電,程遠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這么關心他?”
應急燈亮起時,蘇瑾看見程遠手中的美工刀正抵著全息投影的控制線。
刀鋒反射著獵戶座腰帶的三連星,她突然意識到,這些年程遠所謂的“辯論社資料”從來都是用這種特制刀片整理的。
建筑工地探照燈刺破雨幕,林深跪在基坑邊緣,手中握著從混凝土樁基里挖出的鐵盒。
這是母親自殺前埋藏的黑匣子,里面裝著產檢報告、褪色的婚戒和未寄出的信。最新那封寫著:“給小深二十歲生日——如果我能活到那天。”
雨水浸透信紙,模糊的字跡顯露出驚人真相:林月白曾是程氏建設首席設計師,因揭發工程舞弊遭程遠父親迫害。
在最后那頁妊娠日記里,她畫了幅詭異的設計圖——深港博物館地塊上標注著“垂直墓園入口”。
手機突然震動,論壇私信彈出新消息:【舉報人IP已追蹤:醫學院實驗樓B座307】。林深抬頭望向解剖樓的方向,恰好看見程遠拽著蘇瑾出現在連廊。
蘇瑾手中的《小王子》跌落空中,書頁在風雨里翻飛如白鴿。
蘇瑾踢翻的甲醛桶在標本室地面漫開渾濁的液體,程遠用止血鉗夾起浸泡中的心臟標本:“去年你弄丟的辯論賽獎杯,我把它熔成了領帶夾?!?
他撫摸著蛇形銀飾,“就像把林深的圖紙變成我的作品?!?
蘇瑾后退時撞倒骨架模型,肋骨碎片劃過小腿。
她終于看清程遠電腦屏幕上的監控畫面——圖書館、模型室、便利店,所有她與林深相遇的場所都被標上經緯度坐標。
“你以為他為什么接近你?”程遠調出林月白的檔案,“二十年前他母親跪在我家客廳時,你父親可是全程錄像的律師。”
他按下投影鍵,泛黃的視頻里,蘇瑾父親正將保密協議甩在林月白臉上。
浸泡池的福爾馬林蒸汽灼燒著視網膜,蘇瑾摸到解剖剪時,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深舉著鐵盒撞開門的瞬間,程遠笑著按下遙控器,深港大學論壇的置頂帖突然刷新:《建筑系剽竊者母親不倫戀曝光》。
林深把U盤插入全息投影主機時,暴雨正沖刷著建筑館玻璃幕墻。
舉報帖里的視頻自動播放:二十年前的程宅書房,蘇瑾父親將林月白的設計圖塞進程氏建設投標書。文件夾里還有段加密視頻,拍攝于2017年4月5日清明夜——程遠在解剖樓焚燒林深的建筑模型。
“懸浮花廊需要逆向坍縮?!碧K瑾突然開口,她指著全息模型中扭曲的光線,“不是用建筑捕捉光,而是讓光重塑空間。”她將三棱鏡碎片拼成星形嵌入投影儀,母親遺留的婚戒在操作臺折射出奇異光譜。
凌晨三點十七分,建筑館頂層的警報器全部失靈。
懸浮花廊的全息影像穿透玻璃幕墻,在雨幕中重構出巨大的紫藤花樹。
樹冠上是林月白未建成的垂直墓園,根系處纏繞著蘇瑾畫的螺旋樓梯,而樹干中央閃爍著程遠偷拍的無數個瞬間。
林深看見蘇瑾站在光瀑中央,腕間疤痕被投影染成淡紫色。
她舉起CT片對著光源,骨裂的鴿群陰影突然振翅飛入穹頂,撞碎了程遠安裝在天臺的監控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