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碎護城河面晃動的星子時，洪雅攥緊了韁繩。

青銅烏鴉在她袖中發出刺骨的寒意，東昭皇宮特制的火漆印正在蠶食包裹它們的冰晶結界。

“朱雀門守衛輪值時辰該換三回旗了?！袄钜蒈幍膭λ肜p著幾粒赤罡砂，那些殷紅砂礫正朝著城墻箭樓方向懸浮，“西市方向有血腥味?！?

穿過最后半里白樺林，兩人同時勒馬。

五層高的望火樓正在傾倒，青磚瓦當混著守城弩的殘骸砸進護城河。

洪雅指尖撫過腰間渾天儀，昨夜地宮里窺見的天狗食日之象正在應驗——午時三刻的日輪邊緣，赫然缺了一角。

“陛下！“

瓦礫堆里突然竄出個滿臉血污的禁軍，他舉著半截龍武衛令箭嘶喊：“西戎人混在運冰車......“話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已釘入他后背。

李逸軒旋身揮劍，第七重霜天劍意將百米外三個弩手凍成冰雕。

洪雅翻身下馬時，朱雀門內傳來熟悉的梆子聲調。

這是她們幼年在冷宮發明的暗號，三長兩短接兩聲蛙鳴——長公主的人被困在摘星閣。

“帶二百人去太廟?！八龑⒒⒎脑诶钜蒈幷菩?，自己摘下鳳冠擲在地上，“讓鎮國鐘響夠九九八十一聲，我要全城的鴿子都不敢落腳?！?

穿過燃燒的綢緞莊，洪雅終于看清叛軍陣勢。

西戎彎刀混著南疆蠱師的骨笛聲，最前排舉盾的竟是禮部新造的玄鐵盾。

她冷笑一聲，空間里的《天工開物》殘卷浮現在眼前，洪武年間改良的破甲弩構造圖與當下情形完美重疊。

“女帝在此！“

清喝聲響徹長街，洪雅踩著空間里取出的云梯躍上鼓樓。

當她扯斷頸間瓔珞拋向空中時，潛伏在各處的龍武衛同時暴起——那些鑲嵌著南海珍珠的金絲，正是啟動皇城暗道的密鑰。

李逸軒殺到太廟前庭時，青銅烏鴉突然掙破冰封。

九道青光沒入鎮國鐘，八十一聲鐘響竟化作肉眼可見的金色音浪。

正準備火燒宗祠的叛軍捂住耳朵慘叫，他們腕間的西戎圖騰在聲波中滲出黑血。

“小心！“

洪雅的聲音被爆炸聲吞沒。

她剛用空間轉移走三架著火的沖車，太陽穴就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昨夜強行催動渾天儀推演天機的后遺癥翻涌上來，識海里那片星辰海開始劇烈震蕩。

“陛下臉色不好？“蠱師首領的骨笛裂開，爬出條雙頭蜈蚣，“不如嘗嘗我們南疆的......“

寒光閃過，李逸軒的劍尖挑著蜈蚣釘在宮墻上。

他后背鎧甲被彎刀劃開兩道血口，卻將洪雅護在滴水檐下：“西南角樓還有我們的重弩，你省著點用那個勞什子空間?！?

暮色降臨時，叛軍的火油罐在御街上燒出猙獰火龍。

洪雅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空間里最后一株千年人參化作流光沒入眉心。

當三百幻影鐵騎憑空出現時，她嘔出的血染紅了袖口暗繡的龍紋。

“夠了！“李逸軒劈手奪過她又要結印的手，觸到一片冰涼的肌膚，“你當自己是永動機？“

幻影騎兵在火海中化為青煙，卻讓西戎陣型出現致命破綻。

洪雅望著李逸軒劍鋒所指處，突然笑出聲——那些忙著后撤的叛軍沒發現，他們戰靴正粘上太廟前特制的金漆，在暮色里亮得像移動的靶子。

李逸軒劍鋒擦過宮墻迸出火星，叛軍戰靴上的金漆在暮色中突然爆出刺目光芒。

三百步外玄甲衛的弓弦發出整齊蜂鳴，裹著火油的箭矢追著那些晃眼的金斑釘入叛軍膝蓋。

“收網！“李逸軒反手割斷偷襲者的喉管，血珠順著劍脊滾落在金漆上。

他后背的刀傷被汗水浸得發白，卻率先沖進潰散的敵陣。

玄鐵盾砸在地上的悶響里，突然混進陶罐碎裂的脆聲——竟是臨街酒肆的掌柜帶著伙計們往下砸酒壇。

“女帝萬歲！“

第一聲呼喊從綢緞莊二樓傳來，繡娘們將滾燙的染缸推下木梯。

紫紅靛青的顏料潑在叛軍臉上，幾個西戎人捂著眼睛撞翻了蠱師的毒蟲箱。

李逸軒趁機劈開盾陣，劍鋒挑飛南疆人的骨笛時，瞥見洪雅正單手撐著鼓樓欄桿嘔血。

“接著！“他甩出劍鞘擊落射向洪雅的冷箭，自己卻被彎刀劃破前襟。

滾燙的血滴在鎮國鐘碎片上，竟激得滿地金漆騰起三尺高的光焰。

百姓們舉著門閂和秤砣從巷口涌出，朱雀大街上霎時響起潮水般的“殺“聲。

洪雅抹掉唇邊血跡，空間里最后半截犀角香燃起青煙。

當李逸軒的劍尖抵住蠱師首領咽喉時，她袖中飛出三十六枚銀針，精準扎進西戎人后頸的命門穴。

叛軍如割倒的麥子般成片栽倒，有個賣炊餅的老漢竟用扁擔按住了兩個彪形大漢。

“留活口！“洪雅的喝令被歡呼聲淹沒。

她踉蹌著扶住李逸軒的手臂，發現他鎧甲裂縫里滲出的血泛著青黑：“你中了蠱毒？“

“不妨事?！袄钜蒈幊断屡衍娖灬冢瑒Ρ刂乜脑谛M師天靈蓋上，“先把這些雜碎押進地牢?！八捯粑绰洌珡R方向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碎裂聲——鎮國鐘的殘片竟自動拼合成半面銅鏡，映出十幾個正在逃竄的官員面容。

洪雅捏碎空間里最后一顆解毒丹，苦澀藥味混著血腥氣沖進鼻腔。

當她踩著滿地金漆走向俘虜時，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突然從尸堆里爬出來，發間的孔雀翎沾著不知是誰的腦漿。

“陛下...陛下饒命！“少年顫抖著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是西戎狼頭刺青。

洪雅瞳孔驟縮，這分明是原著中長公主暗樁的標志。

她轉頭看向李逸軒，發現對方劍尖也在微微發顫。

暮色徹底吞噬皇城時，八百俘虜在玄武門廣場跪成黑壓壓一片。

洪雅摩挲著青銅烏鴉上的冰碴，聽著遠處文華殿傳來的爭吵聲。

戶部尚書要求當街凌遲的怒吼撞上刑部侍郎“懷柔招安“的諫言，在漢白玉臺階上摔得粉碎。

“你覺得...“她剛開口就被李逸軒捂住嘴，男人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道彎月。

宮墻陰影里閃過半片孔雀藍衣角，正是今晨還跪在殿前哭諫的老御史的服色。

洪雅望著銅鏡里那些扭曲的逃犯面容，忽然輕笑起來。

空間深處某本蒙塵的典籍突然發出微光，封皮上《洗冤集錄》四個字燙得她指尖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