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松油火把劈啪作響，洪雅盯著三個岔路口飄散的奶香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招禍水東引的計策本是為嫁禍戎狄細作，此刻卻像回旋鏢扎進自己咽喉。

空間靈泉凝結的冰碴爬上手腕，她突然記起去年秋獵時從刺客身上摸來的那枚赤火珠。

“最多昏睡三日?！八蛄颂蜷_裂的嘴唇，從識海深處拽出那顆鴿卵大的火紅晶石。

冰碴已經攀上脖頸，祭壇方向傳來骨骼碎裂的咔咔聲，容不得猶豫了。

赤火珠砸向陶碗的瞬間，洪雅將酸漿饃塞進鼻孔。

轟然炸開的火焰竟是詭異的青紫色，三個陶碗里的奶疙瘩化作千百只螢火蟲大小的毒蜂。

松香裹著焦糊味在密道橫沖直撞，她貓腰鉆進中間岔路，聽見后方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定是哪個蠢貨踩塌了自己布置的捕獸夾。

七拐八拐的甬道突然透進天光，洪雅剛露出半個身子，斜刺里飛來九節鋼鞭纏住她的左踝。

玄鐵打造的鞭身刻滿蝌蚪咒文，鞭梢毒鉤離腳筋只差半寸。

執鞭的灰衣人戴著青銅儺面，露出的脖頸紋著食夢貘圖騰。

“倒是小瞧了姑娘的腳程?！皟嫒耸滞筝p抖，鋼鞭突然長出倒刺，“不過既然見過圣使真容......“

洪雅借著鋼鞭拉扯的力道騰空翻身，藏在袖中的酸漿饃準確砸向對方儺面眼洞。

趁灰衣人慘叫捂臉的間隙，她引動空間靈泉凍住鋼鞭，抬腳踹向那人膻中穴。

誰知灰衣人竟不躲不避，胸前突然凸起龜甲紋路，硬生生震得她腳腕發麻。

“武皇境的玄武甲？“洪雅瞳孔驟縮，這可比李逸軒書房里那本《江湖異聞錄》記載的還要兇險。

灰衣人撕開上衣露出青黑胸膛，龜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肢蔓延。

生死關頭，她突然注意到龜甲中心嵌著顆幽藍晶石。

去年在太醫院偷看的《南疆蠱典》浮現在腦?！靶渫憵r必銜鮫珠，珠碎則甲裂“。

空間靈泉在掌心凝成冰錐，她故意賣個破綻引對方來抓。

灰衣人裹挾腥風的掌刀劈來時，洪雅突然將冰錐扎進自己左肩。

飛濺的鮮血化作冰晶暴雨，趁著對方被血霧迷眼的剎那，裹著靈泉之力的指尖精準戳中晶石裂縫。

“喀啦——“

龜甲崩裂聲如同琉璃盞墜地。

灰衣人驚恐地看著胸前晶石化作齏粉，青黑皮膚像蛻皮的蛇般片片剝落。

洪雅抓起地上半塊碎甲，上面殘留的星圖竟與祭壇暗渠的圖案完全吻合。

“告訴你們主子，“她把碎甲塞進灰衣人鮮血淋漓的胸膛，“偷來的星軌，該物歸原主了?！?

密林外的官道上，幾輛運糧牛車正吱呀呀往北去。

洪雅混在車隊里嚼著酸漿饃，腰間錦囊微微發燙——那里躺著從灰衣人身上摸到的半截密信，火漆印著皇宮才有的雙頭鸞紋。

洪雅嚼著酸漿饃的腮幫突然僵住，指尖在錦囊里觸到半片薄如蟬翼的金箔。

運糧老漢甩鞭的脆響驚起林間寒鴉，她借著牛車顛簸的遮掩，就著暮色看清金箔邊緣細如發絲的龍鱗紋——這是只有皇帝朱批才用的龍血箋。

“老丈，借您的酒葫蘆一用！“她摸出兩枚銅錢拋過去，咬破指尖將血珠滴在錦囊內側。

浸染靈泉的血跡順著雙頭鸞紋游走，竟在褪色的火漆印下洇出半句南疆古語：“月蝕當空，以帝血為引......“

牛車行至護城河時，暮色里炸開三枚赤色煙花。

洪雅瞳孔微縮，這是她和李逸軒約定的緊急暗號。

她翻身滾下糧車，沾滿草屑的裙裾掃過守城兵靴尖，袖中滑落的玄武碎甲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聲響。

“參見陛下！“議政殿前的金吾衛齊刷刷跪倒，洪雅卻徑直撞開鎏金殿門。

李逸軒正攥著軍報站在沙盤前，玄色龍紋袍的廣袖掃倒了標記著戎狄的赤旗。

“玄武甲上的星圖是顛倒的二十八宿，“洪雅將碎甲拍在沙盤邊緣，沾染血污的指尖劃過暗渠紋路，“他們要在祭月潭用活人血祭，把玄武星軌......“

話音未落，西北角突然傳來地動般的悶響。

李逸軒腰間玉佩應聲炸裂，飛濺的碎玉在半空凝成血色箭矢，直指沙盤上插著黑旗的祭月潭方位。

兵部尚書打翻了硯臺，墨汁在《邊防圖》上暈開猙獰的鬼臉。

子時的祭月潭飄著藍紫色霧氣，洪雅藏在蘆葦叢中，看著對岸影影綽綽的青銅儺面。

李逸軒的玄鐵弩機卡住第三枚弩箭時，潭水突然沸騰如熔巖，血色月光下浮出九具刻滿咒文的石棺。

“放信號！“洪雅扯斷頸間紅繩，墜著的赤火珠在潭面炸開漫天金粉。

潛伏在泥沼中的三千精兵暴起，弩箭裹著浸過靈泉的布條射向石棺。

那些咒文遇水即燃，竟將潭水燒成翻滾的火海。

儺面人的慘叫聲中，洪雅踏著李逸軒的肩甲躍上最高處的祭壇。

空間靈泉在掌心凝成冰劍，劍尖挑破正中石棺的瞬間，數百道金光刺破云層。

棺中涌出的黑霧撞上金光，竟發出萬千嬰孩啼哭般的尖嘯。

“星軌歸位！“她斬斷祭壇四角的青銅鎖鏈，李逸軒擲來的虎符精準嵌入中央凹槽。

地動山搖間，潭底浮起刻著星圖的青銅巨鼎，鼎中翻滾的猩紅液體突然化作青煙消散。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霧時，百姓的歡呼聲從山腳漫卷而來。

洪雅扶著崩裂的祭壇石柱，看著李逸軒拾起儺面人殘留的半片青銅面具。

那面具內側赫然刻著工部鑄造的印記，邊緣還粘著半片未燒盡的龍血箋。

“陛下！

潭里浮出好多銀箱子！“參將的驚呼聲中，洪雅瞇眼望向泛著漣漪的潭心。

那些鎏金銀箱的鎖孔形狀，竟與她三日前在太后宮中見過的鳳頭鑰分毫不差。

暮色籠罩的宮墻上，最后一絲血跡被春雨沖刷殆盡。

洪雅摩挲著鳳頭鑰齒痕，聽見更漏房傳來異樣的水滴聲。

窗欞上未干的雨漬里，慢慢浮現出半枚帶血的指印——那形狀與她夢中見過的，困住原書女配的冷宮銅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