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fàn)T火在九霄鏡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洪雅指腹擦過鏡面殘留的腥甜黏液。

那灘映著東?？K狀的黑水突然沸騰，將青銅鏡框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她轉(zhuǎn)身從藥田摘下七葉還魂草，葉片剛離根莖就蜷縮成焦炭。

“陛下！“紫蘇捧著藥匣撞開玉門，發(fā)間沾著夜露，“太醫(yī)院的紅景天全枯了，庫房新收的百年靈芝......“

話音未斷，檐角銅鈴?fù)蝗话l(fā)出尖嘯。

洪雅腰間龍紋佩應(yīng)聲裂開細(xì)紋，她望著佩玉里流動的銀沙驟然減速，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三日前收繳的八十箱贓銀還在空間熔煉，此刻卻像灌了鉛似的拖拽著精神力。

卯時初刻的晨霧還未散盡，朱雀門外已傳來象輦的轟鳴。

十二頭白象馱著鑲滿孔雀石的轎輦，金甲衛(wèi)士揚起的塵土里飄著龍涎香與鐵銹混雜的氣味。

鴻臚寺少卿踉蹌著撲進(jìn)御書房：“南昭國送來血玉盟書，要我們割讓云嶺十六州作朝貢路?！?

李逸軒正用銀刀刮去青磚表面的蠱蟲液，聞言刀尖在磚縫里磕出火星：“云嶺屯著全國三成糧倉，他們倒是會挑時辰?！?

“讓禮部擺九賓禮。“洪雅將枯萎的雪蓮碾碎在硯臺里，朱砂混著花汁在絹帛上洇開艷色，“把冰窖里存著的鮫綃全鋪在太極殿，記得在香爐添三倍龍腦?！?

當(dāng)南昭使臣踩著鮫綃走進(jìn)殿門時，琉璃地磚下悄然滲出銀灰色黏液。

洪雅盯著使者金冠上搖晃的東珠，忽然想起空間里那些變成黑水的鮫人淚。

她撫過冕服袖口暗繡的星紋，在對方展開鑲著人皮的盟書時輕笑出聲：“貴國想要云嶺，總得拿漠北草原來換?！?

使者掌心騰起幽藍(lán)火焰，盟書在火中浮現(xiàn)出邊關(guān)布防圖：“女帝陛下怕是沒看清條款？“火焰突然暴漲成鷹隼形狀，“若三日后不見割地文書，我們?nèi)f狼騎倒愿意幫忙搬糧草?！?

殿外驚雷劈在日晷上，李逸軒突然盯著使臣腰間晃動的骨鈴：“聽聞貴國大祭司上月用九百童男童女血祭，不知可求來雨季？“他指尖彈出一粒銀沙，骨鈴頓時裂開道細(xì)縫，涌出帶著魚腥味的黑霧。

暴雨沖刷著使臣離宮的車轍時，洪雅正將枯萎的藥材埋進(jìn)御花園。

腐葉下的銀沙突然逆流回旋，在她腕間凝成沙漏形狀。

當(dāng)李逸軒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紫藤架下，她忽然把鏟子砸進(jìn)土里：“讓工部今夜開始重修西郊廢窯?！?

“你要燒那個？“李逸軒扯下半片枯死的芭蕉葉，葉脈里滲出的黑血染臟了蟒袍，“前朝留下的鬼窯每次開爐都要祭活人......“

“祭窯的規(guī)矩該改改了?！昂檠虐情_泥土，露出底下裹著銀沙的陶罐，罐身布滿血管般的紅紋，“去欽天監(jiān)取二十八星宿圖，順便把天牢里那幾個私通南昭的叛將帶上。“

子時的更鼓混著窯爐轟鳴響起時，洪雅獨坐在空間裂縫前。

白玉臺里凍結(jié)的銀沙開始倒流，將她白日藏在發(fā)髻里的骨鈴碎片卷向《天工開物》的殘頁。

當(dāng)泛黃書頁吞沒碎片的剎那，東海郡暴雨的幻象里突然多出幾縷青煙——那是邊關(guān)烽火臺二十年未曾點燃的狼煙。

李逸軒的蟒袍下擺掃過地牢青苔時，天牢最深處的火把正發(fā)出畢剝的炸響。

三個被鐵鏈穿透琵琶骨的叛將蜷縮在稻草堆里，手腕潰爛處爬滿銀灰色菌絲。

“聽說南昭人許了你們漠北草場？“他用刀尖挑起一縷菌絲，菌絲突然像活蛇般纏上刀刃，“可惜他們的血祭之術(shù)，連自己人的魂魄都要嚼碎了喂蠱蟲。“

最年長的叛將突然暴起，脖頸青筋里鉆出密密麻麻的螢火蟲：“你以為女帝的空間......“話音未落，李逸軒指尖銀沙已凝成薄刃，切豆腐似的剖開他胸口——腐爛的心臟上趴著只通體透藍(lán)的蟬蛻。

當(dāng)更夫敲響三更梆子時，西郊廢窯的三十六座煙囪同時噴出青煙。

工部尚書盯著窯口流淌的銀紅色陶漿，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叛將的尸骨正以詭異的方式融化在陶土里。

洪雅冕冠上的東珠在高溫中裂開細(xì)紋，她抓起一把摻著銀沙的陶土：“告訴欽天監(jiān)，子時三刻開始澆筑城磚。“

五里外的虎賁營校場，李逸軒正踩著滿地月光檢查新鑄的陌刀。

刀刃上流動的銀紋與洪雅空間里的沙漏如出一轍，當(dāng)新兵揮刀劈砍稻草人時，刀鋒竟自發(fā)追著稻草人體內(nèi)游走的菌絲。

“將軍，南昭狼騎的骨鈴能操控尸傀?！坝H衛(wèi)舉著火把照向兵器架，架上十二種兵器都嵌著從骨鈴碎片煉化的銀砂，“但咱們的兵器見血就發(fā)燙......“

李逸軒突然將陌刀擲向陰影，慘叫聲中，個試圖逃竄的南昭細(xì)作被釘在旗桿上。

他拔出染血的刀刃，看著銀紋像饑渴的蛇般吞噬血跡：“七日后換裝淬毒甲胄，讓伙夫在米糧里摻三成苦艾草?！?

校場東角的沙盤突然騰起青煙，模擬云嶺地形的陶土竟自發(fā)蠕動成狼頭形狀。

李逸軒抓起把銀砂灑在沙盤上，砂粒落地即化作微型烽火臺：“明日起操練夜戰(zhàn)陣法，把東?？に蛠淼臒晒夂Ｔ迥シ弁吭诩厣?。“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洪雅正對著空間裂縫吞服第七顆寧神丸。

白玉臺上的《天工開物》殘頁突然裹住她的手腕，書頁邊緣生出細(xì)密的銀刺扎進(jìn)血管。

她眼睜睜看著昨日埋下的骨鈴碎片從土里鉆出，在半空中拼成個殘缺的羅盤形狀。

“陛下！，東海八百里加急！“紫蘇捧著漆盒撞開暗門，盒中冰鑒里凍著塊爬滿菌絲的礁石，“今晨退潮時，漁夫在珊瑚礁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

洪雅用銀簪挑起菌絲，菌絲突然發(fā)出葉初塵啼哭般的聲響。

空間里的七葉還魂草殘余根系突然暴漲，發(fā)瘋似的纏住她的腳踝。

在意識被黑暗吞噬前的瞬間，她看見殘頁上的星圖與菌絲組成了相同的紋路——那正是南昭使臣金冠上東珠的排列方式。

暗紅色血珠順著銀刺滴落白玉臺時，洪雅恍惚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

空間裂縫深處浮現(xiàn)出半幅星圖，與南昭盟書邊角的圖騰嚴(yán)絲合縫。

她咬牙扯斷纏在腳踝的根須，任由寧神丸的藥效像燒紅的鐵鏈般勒緊太陽穴——裂縫最深處有團(tuán)銀藍(lán)色霧靄，形狀酷似李逸軒陌刀斬碎的那只蠱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