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圣女神色冷冽,“廣寒仙闕自詡清流圣地,實則暗流涌動,覬覦圣女之位者如魑魅魍魎。”
“若真像他們所說,我空有一副菩薩心腸,而毫無半點防人之心,如何能夠活至今日?”
圣女忽然輕輕一笑,語氣變得有點小得意。
“各種陰謀詭計、骯臟手段,我無數次親身遭遇,早已鍛煉出心如明鏡般的防騙意識!”
“你雖言行毫無破綻,但,也只能騙得過我的邏輯,卻騙不過我的直覺。”
“呃,”余念遙扶額,“我真聽不出來,你后兩句是在自夸,還是在賣慘。”
話音未落,虛空突然泛起一陣漣漪。
姜時愿冰冷的聲音自腦海中響起。
【我已用真身將整個江杭一中封鎖,若需制敵,氣機不會外泄分毫。】
感應到虛空之中的氣機波動,廣寒圣女面色一變,周身騰起凜冽寒氣,“奉勸閣下在動手之前,三思而行。”
“在這方世界,除了那截天宮主,無人能與我抗衡。”
“你既愿救下阿遙,要么是對她有意,要么心懷善意——無論哪種,我們都不必做無謂的爭斗,平白消耗靈力。”
林遠冷笑一聲,“既然不敢動手,你們大費周章做這些,又是為了什么?”
“哪怕無需敵對,我也必須要確認清楚你的身份。”
廣寒圣女凝視著林遠的雙眼,“閣下究竟是誰?”
她還是懷疑我跟截天仙宮有關。
從廣寒圣女這么謹小慎微的態度,以及那蘇醫生和杜少教主提起截天宮主時那又懼又恨的模樣來看。
姜時愿所說的“仙宮舉世皆敵”,并不只是一句用來裝逼的空話。
恐怕確實是跟修仙界大部分的勢力都有仇。
得編個身份糊弄過去。
但要咋編呢?
目前自己相對比較了解的勢力,只有一個輪回宗。
其中,荒寂墳一脈,全是一幫厲鬼,又和地府敵對。
排除。
陰陽谷,是一幫煉爐鼎,搞采補的,涉黃。
排除。
妖庭,更是重量級,直接把人當飯吃。
排除。
剩下那兩脈,自己還不知道是啥,但肯定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可如果我說自己來自某個正道勢力,哪怕我真能把細節全都編明白,但萬一廣寒圣女有辦法聯系到那個勢力的人。
一對峙,自己不就炸了?
唉。
如果能有什么現成的馬甲給自己套就好了。
等等,現成的?
那好像還真有一個!
“怎么,還沒想好自己應該是誰呀?”余念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漫不經心地道,“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說,澹臺她今年兩千多歲,飽經各種騙術洗禮,正處在一個女人直覺最準的年紀。”
林遠長嘆了一口氣。
“看來,不讓前輩現身相見,你們是不會罷休了。”
“寒黯前輩,請你親自與她們說吧。”
廣寒圣女猛地抬眸,“你、你說什么前輩?”
林遠自顧自閉上雙眼,腦海中回憶起姜時愿附身到自己身上時的情境。
再睜開眼時,整個人氣質驟變。
他脊背挺直如孤峰,眉眼間的慵懶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歷經滄桑的冷峻。
孤高傲岸,淵渟岳峙。
仿佛是一柄絕世仙劍。
林遠的聲音似乎穿過千載光陰,越過滄海桑田,才悠悠傳來。
“清焰,好久不見。”
廣寒圣女瞳孔驟縮。
……
沒錯,林遠突然想到的,現成的馬甲,就是姜時愿曾提到過的,她女扮男裝所使用的——
“寒黯劍君”。
此時的他,并不是由姜時愿在操控,依舊是林遠本人。
他只是刻意模仿了下午給江芷學姐治療腿傷,姜時愿附身于他時,所展現出的氣質。
應該跟姜時愿女扮男裝時差不多。
憑借自己的“先天演員圣體”,哪怕只是第一次演,也得了師尊的七八分神韻。
已經非常夠用了。
當然,肯定還是沒有讓師尊直接附身的效果好。
可,姜時愿是那種不屑于撒謊的性格。
非要撒謊的話,她寧可選擇只說一半的真話,當個謎語人,讓聽者自己產生誤會,也不愿意直接說假話。
任何技巧,都是用則進,廢則退。
說瞎話,也是一樣的。
遇到這種需要隨機應變的情況,還是得靠自己這個,有急智、知變通,能屈能屈的大丈夫,才能應對得過來。
林遠回憶起昨晚在討論“廣寒圣女渡情劫”時,與姜時愿的后續對話。
“師尊,那廣寒圣女卸下偽裝,與你表白之后,你有向她顯露真身嗎?”
姜時愿緩緩道:“沒有。廣寒仙闕與仙宮積怨已久,與臨淵,更是有著血海深仇,我若與她坦明身份,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我并不愿意殺她。”
“從最初,我便看穿了她女扮男裝的偽裝,所以才默許她與我同行。”
“只是沒料到,她竟是廣寒仙闕之人,還是當代圣女。”
“她與我表明身份之后,我便布下重重迷障,用仙道陣法將她困住,隨后便將她甩掉了。”
林遠點點頭,繼續問道:“所以,澹臺清焰自始至終都以為,‘寒黯劍君’確有其人,且是個男子?”
“自然,以她當時那點淺薄的修為,根本無法識破我的偽裝。”
“在這之后,那迂腐虛偽的廣寒仙闕,覺得自家圣女渡情劫失敗,是一件丑事,暗地里派人殺我滅口。”
“我便將他們盡數打殺,隨后偽造了一個‘寒黯劍君’與殺手同歸于盡的假現場。”
“后來的追兵看到此景,為了不讓澹臺知曉他們暗殺寒黯一事,干脆將所有尸體毀尸滅跡。”
“至此,這件事,便了了。”
……
“清焰,好久不見。”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廣寒圣女睫毛劇烈顫動,眼神不自覺地開始迷蒙起來。
但隨即,理智回轉。
怎么可能有這么巧的事?
“你如何證明,你就是寒黯?”圣女攥緊袖口,指尖微微發顫。
林遠負手而立,眼神穿過她,望向虛無處。
微笑著道:“滄溟界,玉京天,臨安城的巷子里,你欠下我一碗餛飩。”
廣寒圣女目光一陣閃動。
他說的是自己與他的初遇。
那時自己剛從仙闕跑出來,想體驗塵世間的美食。
卻因沒有凡人銀錢被店家困住,是鄰桌一位清俊的少年劍客,幫她墊付了那碗餛飩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