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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伏虎追風

“馬寡婦敢壓藥價,孫老九能漲月租,不就是仗著拳頭夠硬?”

姐姐咽下嘴里的肉干,眼睛轉向弟弟,嘴角揚起欣慰弧度。

早前的是試探。

窮人骨頭經不起富貴功夫的磋磨。

可阿弟偏要做那第一人。

這并非心血來潮。

很快。

姐弟撂下碗筷,少年還心滿意足地抹了把油汪汪的嘴,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干干凈凈的碗里,似乎還泛著油星,他咂摸著齒縫里的葷腥氣。

要是能頓頓吃上肉,這日子才算真有滋味。

正想著,季咸起身取來藥簍里的靴子。

“阿姊收著。”

季咸將那雙集市上,咬牙買來的鹿皮靴,并著藥瓶,一股腦塞進姐姐懷里。

鹿皮蹭過阿姊的指尖。

藥瓶還帶著他胸口焐出的溫熱。

“眼瞧著要落雪了,這靴子厚實。”

“丹藥每日晨起用溫水化開,我特意問過王掌柜......”

話音卡在少年喉頭。

只見,姐姐正摩挲著靴筒上細密的針腳。

她忽地攥緊藥瓶。

“阿弟又亂花錢...”

哽咽混著窗縫漏進的秋風。

她估計著少年得攀多少次崖,才換得來一雙鹿靴和一瓶丹藥。

“阿弟......是不是去斷龍崖了,那里太險。”

季咸反手包住那截冰涼的腕子。

“我自有法子。”

他隨手撥開藥瓶封泥,清苦藥香漫開來。

“明日就煎藥,等開春了,我?guī)О㈡⑷ドn梧山的西坡看花,那里的杏花最美。”

姐姐喉頭滾動兩下,終是把淚意咽了回去。

她摸索著褪去露趾的草鞋。

鹿皮裹住凍紫腳踝。

眼角倏地滾下顆渾濁的淚珠,正砸在靴頭上。

季咸用袖口輕輕揩去姐姐臉上的淚珠。

他掏出貼身藏著的油紙包。

展開時,十幾顆野山莓滾到掌心,果皮紅艷欲滴。

“阿姊張口。”

他拈起莓果抵在姐姐唇邊,指腹蹭過她干裂的唇。

姐姐喉頭滾動,咽下酸澀。

卻是瞇起微紅眼尾:“甜。”

季咸聽見阿姐破涕為笑的聲音:“阿弟,你也嘗嘗看。”

季咸嚼著果肉。

齒間漫開的酸,刺得眼眶發(fā)熱,

他隨即將油紙包塞入姐姐懷里。

略微平復心情之后,阿姊緩緩開口:“阿弟等會兒,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跪坐在床上,手指沿著床下石縫摸索。

季咸聽見細微刮擦聲。

一塊松動的石板被掀開,里面是個鐵匣子。

緊接著,又是咔嚓一聲。

匣子打開,映入少年眼簾的是一支銀蝶簪子。

簪頭蝴蝶翅膀刻著纏枝紋。

季咸鼻頭微動,簪子有股陳年桐油味。

“加上今日得的三兩,剛好湊足五兩,應該夠去外寨那間武館。”

姐姐把簪子按進季咸掌心。

簪尾垂著半截斷裂的銀鏈。

缺口處磨得發(fā)亮,不知被摩挲過多少夜晚。

季咸喉嚨發(fā)緊。

爹娘走的那年。

日子清苦,姐姐都不肯動這簪子。

這是阿姊的唯一嫁妝。

一旁的火堆爆起火星,落在簪頭單薄的翼膜上。

姐姐冰涼的掌心覆上他手背。

“當鋪掌柜若壓價,就說這是縣里楊三爺打的。”

她摸索著將少年手中的簪子,包進靛藍土布。

“楊三爺做的東西,在寨子里沒人敢壓價。”

季咸沒說話,只將手中簪子握得緊緊的。

“采藥走不出大山,只有練了武才能讓人尊稱聲師傅!”

阿姊繼續(xù)叮囑道。

季咸垂眸不語,把簪子塞回姐姐掌心。

“只要阿弟真心練武,這些東西阿姐都省得,以后...也會有的。”

阿姊攥著簪子的手在發(fā)抖。

季咸盯著簪頭的裂痕。

五兩銀子的武館入門費。

對山民來說簡直是天價,更別提后續(xù)的伙食藥材錢。

青崖寨上萬口人,幾十年也就出過幾十個正經武者。

練武根本是燒銀子的活計。

“現在不是時候。”

他頓了頓道,“阿爹當年練的功夫,可曾留下什么門道?”

“你當練武是過家家?”

姐姐急忙攥住季咸的手,

“爹說過,習武分三路,樁功、血戰(zhàn)、調養(yǎng)。他練武那陣子,天天熬煉筋骨,全仗著虎骨湯續(xù)命......”

“阿爹有留下樁功?”

季咸抓住了問題關鍵。

“阿弟,你真當撿張功法就能成器?說書的都不敢這么編!”

姐姐急了。

季咸反手握住姐姐的手:“姐,你信我,我行的。”

姐姐眼眸低垂,沉默不語。

她這個好弟弟啊!

真是一根筋。

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罷了,罷了,我背口訣于你,你且聽好。”

等他撞了南墻,知道疼了,就會聽姐姐話了。

“阿爹生前所練的樁功,名叫《伏虎追風樁》。”

《伏虎追風樁》?

聽著不像大路貨。

少年正想著,耳邊繼續(xù)傳來姐姐清幽的聲音。

“雙足生根穩(wěn)如山,腰脊如弓蓄力全。目隨息定神不散,靜中藏動獵八方。”

“這是要訣心法。”

季咸沉下心神,瞧了一眼識海中玉簡。

沒反應。

難不成這樁功不能被映照?

算不上技藝?

“阿姊,繼續(xù)說。”

季咸蹙眉。

知道弟弟不死心,瞎眼姐姐索性繼續(xù)道:

“這功法的第一式,名為起勢定心——足踏實地氣自沉,山林風過耳如針...”

還是不行?

“第二式:伏虎潛形——虎伏草莽脊如弓,爪按千斤氣不松。”

玉簡微微顫動,似乎在記錄著什么。

有戲?

就在阿姊將剩余的最后兩式,追風換影,收勢歸元說出來后。

玉簡嗡的一陣脆響。

阿弟默不作聲,阿姐嘆了口氣,無奈摸索著收拾碗筷。

她從未見過哪個真正的武者,是靠死背口訣練出來的。

沒有師父手把手地教。

那些口訣就像無源之水,終究成不了氣候。

手指觸到碗底凝結的油花。

指尖微微發(fā)顫,像是攥住了轉瞬即逝的好日子。

采藥人的艱辛,她最是清楚。

當年。

阿娘提著藥鋤鉆老林,常要在黎明踩著露水進山。

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更別說毒蛇盤踞的巖縫,野蜂成群的樹洞,還有說變就變的雷雨。

十次進山,能有三回尋著值錢的靈芝首烏。

這才敢割兩指寬的肥膘,回家熬油。

可如今。

爹娘墳頭草都黃了幾茬,阿弟練武的事情也沒個著落。

玉簡忽動。

文字點點浮現。

【技藝】:伏虎追風樁

【參悟】:0/500

【妙用】:內外兼修,固本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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