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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武道四境,十二重天

他們說得倒輕巧。

什么偏房?

上個月。

周家那老東西,才逼死個十四出頭的丫頭。

真當青崖寨里,沒人記得?

“呵呵!弟弟。”

馬三姑掐了下少年肩膀,喉嚨滾出兩聲悶笑。

“檐下冰棱子再硬,見了日頭也得化成水。”

揉著發青的肩膀。

季咸瞇起眼,望著馬三姑一干人遠去。

從馬三姑等人的行徑來看。

季咸選擇留下兩株朱血藤的決斷,實屬明智。

三十年以上的藥材方能稱作老藥。

其蘊含的氣血精華,遠非尋常十年,二十年份的藥材可比。

如今。

既得這味氣血主藥,再尋得一門防身武功,潛心修習。

待練就真本事時。

倒要看看馬三姑、孫老九之流,還敢不敢打阿姐的主意!

季咸剛消失在巷尾,兩道身影便自青磚墻后轉出。

若季咸仍在巷中定會認出。

那身著大氅的正是獵寮少東家楊平安。

另一人青衫綢履,赫然是濟世堂王掌柜。

王掌柜捻著山羊胡,斜睇著身側面如冠玉的青年:“楊少爺當真這般看重那小子?”

此刻。

楊平安額角沁著薄汗。

他匆匆將藥材送回楊府,便策馬折返,大氅下擺沾著幾點泥星。

這般急切模樣。

活脫脫是怕馬三姑的刻薄話,把那少年郎吞了去。

“滌目丹的廢料...”

楊平安忽然撩起眼皮,沒正面回答,反而問道。

“倒叫那小子買去了?”

王掌柜順勢點頭,

“那后生當真好本事,廢丹只消微微一嗅,便能分毫不差地辨出品類名目。”

話音未落。

他抬眼,正瞧見楊平安薄唇邊,浮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叫人瞧不出深淺。

“倒是個癡兒。”

楊平安摩挲刀鞘。

“拿命換來的銀錢,就為換幾顆廢丹?”

“許是顧念著瞎眼姐姐,”

王掌柜抬手揩了揩額角,

“要說那孩子也真是命苦...馬三姑漲了外寨的月租,孫老九又打上了他姐姐的主意。”

他話說半截突然噤聲。

眼見楊平安摩挲刀鞘的手頓了頓。

“青崖寨的規矩。”

楊平安彈了彈衣袍灰塵。

“采藥郎想翻身,比山魈修成人形還難。”

王掌柜正要應聲,卻見那襲大氅已颯然翻上馬背。

馬蹄輕叩兩下,揚起些許藥渣。

“勞煩掌柜,這段時日繼續收那孩子的藥材。”

楊平安挽著韁繩頓了頓。

寒風中,傳來他特有的清冽嗓音。

“順道替我試試他的辨藥功夫,還有...煉藥的手藝。”

馬兒不安地打了個響鼻,他伸手撫了撫鬃毛。

“銀錢照舊掛獵寮的賬,我月余便回。”

“楊少爺盡管放心。”

王掌柜抱拳應諾,垂眸壓下眼底的驚濤駭浪。

夜幕降臨。

吱呀一聲。

背著藥簍,季咸推開籬笆門。

灶房飄來米香。

他摸出油紙包著的兔肉干。

“姐,今日采到老藥,濟世堂給了三兩銀子。”

瞎眼女子摸索著接過肉干,指尖在鹽粒上頓了頓。

“夠吃大半月了,怎還破費?”

她耳垂微動,聽見布袋里新米的沙沙聲。

“總啃野菜餅子傷胃。”

季咸放好藥簍,蹲在土灶前添柴。

火光映著少年瘦削脊背。

“今兒路過集市的時候,見著武館招人,束脩要...”

季咸聲音發虛。

腕骨被阿姊攥住。

只聽得陶碗在木桌上重重一磕。

“外寨的鄭屠戶去年臘月怎么沒的?”

姐姐眸子映著火光,聲音卻像山澗冷冽。

“偷學磐石拳沒藥油溫養,寒氣入髓廢了雙臂。”

姐姐手指劃過他腕骨,繭子刮得皮膚生疼。

“真當那些拳譜是寶貝?”

“以前爹學武的時候,每日要泡三個時辰藥浴,還得配著熊膽酒活血。”

“沒有師傅口傳心授,照著冊子練就是找死。”

灶膛里爆出個火星,她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比柴灰還輕。

“早年爹在世的時候說過,真正的功夫分四步:

銅皮鐵骨淬經絡,血如鉛汞髓如霜,玄罡護體御萬兵,吞納乾坤合陰陽。”

干裂的唇擦過少年耳畔。

“阿弟,窮人的骨頭經不起富貴功夫。”

外淬銅鐵筋骨,內煉鉛汞陰陽,玄罡護體御兵,吞納乾坤一氣。

頭回聽見此方世界的武道秘聞,少年正思量著,飯和肉湯也弄好了。

做好飯后,姐弟二人對坐。

少年將陶碗擱在木案上。

里面的肉湯騰起熱氣,裹著肉香。

季咸先是把大半勺濃湯澆到姐姐碗里。

油珠子在火光里泛出微光。

而后,把剩下的澆到面前糙米飯上。

他攥著豁口木筷來回攪了兩下。

米粒裹上一層油亮醬色。

陶碗抵著唇邊,扒一口吸飽湯汁的米飯。

齒間,碾碎米香混著葷油醇厚。

真是舒爽,這才是干飯!

“阿姐可知道馬三姑是武者?”

他咽下嘴里油潤糙米。

看似問得隨意,其實肩膀還在隱隱作痛。

兩世輪回磨出的玲瓏心竅,本該叫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可想起馬三姑軟硬兼施,最后竟搬出阿姐來要挾。

喉間未散的醇香忽地灼人。

那瞬間,他當真想用這具羸弱身軀,把那張敷著厚粉的臉砸進地里。

可是,沒本事的勇氣就是找死!

山民遇到麻煩,就像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剁砍。

這種無力感真他娘難受!

隨著阿姐的話音落下。

“馬三姑應該是銅皮境,至于孫老九...”

只聽見阿姐吸溜兩聲,一碗肉湯見底。

少年抹了把沾著油光嘴角,又給阿姐續上半碗。

又為其添好米飯,做完這些,少年才道。

“馬寡婦敢如此放肆,就憑孫老九剛破鐵骨境?”

“銅皮鐵骨終究只是外家功夫。”

姐姐左手摩挲陶碗。

這是她情緒波動時才有的小動作。

“阿爹說過,武道分四境十二重天,前三重的銅皮鐵骨金肌,不過武道一境筑基而已...”

撕下咸鮮肉絲,后槽牙磨著磨著,便滲出回甘。

季咸問道:“阿姊怎知這些?”

自從失明后,姐姐再未踏出過這座茅草屋。

“你七歲那年偷跑去溪里摸魚時,阿爹正在后院教我認穴。”

姐姐又扒了幾口飯。

季咸喉頭發緊。

“我要習武。”

咸香在舌尖漫開。

這些年攀巖采藥,芋頭番薯沒少挖,可雜糧類的終究不頂餓。

藥簍壓在肩上一整天。

若沒這厚油重鹽的吃食,往胃袋里夯。

手腳都像泡了水的麻繩使不上勁。

翻山越嶺的力氣,終歸是腸胃里,沒點油星子撐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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