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這時辦公室門響了。

“請進?！痹崎а塾^瞧，是王文華。

“王主任，您有什么事？”

“有客人啊！”

“大姐，BJ來兩個朋友，沒事，你進來吧。”

“小云，我想問一下，按照會議的精神，我科室的精簡方案該怎么寫？”

云楠嘴角含笑：“大姐，我們精簡的是機構冗腫的單位，按照我的想法你們辦公室不僅不簡編，還得加人，你做一份人員崗位編制報告就行?！?

“是嘛！”聽到可以給自己這個光桿司令招兵買馬，王文華喜上眉梢：“小云，你給大姐定個方向唄，我這能給幾個人?！?

“一切按照實際工作需要來，改革的調子是遵循科學、合理、事實求是的方針進行精準定位，你按自己想法先交一份報告，我們再共同研究?！?

王文華剛轉身，云楠眨了眨眼睛說道：“大姐，你那多兩人也沒關系，心里有數(shù)就行。”

云楠給了王文華很大的自主空間，她也是老江湖，一點就透。

王華文看了一眼馬為都，故意抬著云楠說道：“你這是給大姐放水啦，我先謝謝云組長了?！?

云楠看出來她的意思：“這哪的話，咱姐倆啥關系?！?

什么牢牢把握住改革這把尺子，肯定一視同仁，這些都是屁話。只要不出格，誰跟我關系好，我就照顧誰，有毛病嗎！

你照顧我，我照顧你，照顧照顧就吃得開了。

王華文興高采烈的離開了，馬為都內(nèi)心卻掀起波瀾。

聽這意思，他小小年紀已經(jīng)是小有實權的領導了？

講話既有高度，又送了人情，很有水平啊。

馬為都都不得不贊嘆云楠為人處事的高明之處，不由高看一眼。

辦公室哲學可不是誰都玩的轉的。

王文華這一插曲，時間剛好卡在晚飯點上，云楠熱情招呼兩人吃飯。

“小云，你不用破費了，我們哥倆還有點事，下次再說?！?

倆北京胡同串子來錦城能有啥事，只不過是馬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口口聲聲夸人家寫得好，最后事沒辦成，還蹭飯？

“馬爺，交您這朋友是我云楠的福氣，別總省思發(fā)表的事，那都不算啥事，不能傷了兄弟感情，我是東道主，聽我的得了?！?

馬爺?shù)驼{，也絕不像看上去那么簡單。81年，他率先打破時代對愛情的禁錮，一篇車工被車間女神愛上的故事，紅遍大江南北。

那時候讀者來信都是用車拉的。

細說起來，云楠當年也是“馬扎”一枚。

云楠推搡著兩人，最后來到錦城飯店。

錦城飯店檔次可不低，在錦城可以說是數(shù)一數(shù)二，以經(jīng)營宮廷宴席、大眾小吃著稱。經(jīng)常接待是政府官員、部隊首長。

云楠的為人之道是要熱情，招待好，好吃好喝好招待表示對客人尊重。

當然也跟倆人身份地位有關系，有交好之意。

更關鍵的是發(fā)表的事他可沒死心。

一看飯店裝潢就知道這地方不便宜，馬爺還一個勁兒的客氣。

他名氣很大，但卻沒有錢，這種地方也是頭一次來。

“小云，要不咱換一家？”

“哥哥，今天你們就聽我招呼?！?

云楠也敞亮，老式干燒魚、清炒蝦仁、熘肝尖...七八個菜都是特色，那年頭家里過年過節(jié)的能見點葷腥都不錯了，這檔次嘎嘎夠用，最后又要了一瓶錦城大曲。

規(guī)格整的挺高??！

馬爺又重新刷新了對云楠的認知，年紀輕輕的格局很大啊。

飯局上，大家邊吃邊聊，很舒坦。

云建功活到現(xiàn)在也沒見過這么多好吃的，邊旋邊嗶嗶：“王哥，你吃啊?！?

王碩端起酒杯：“你是云楠弟弟哈，咱哥倆走一個?！?

馬為都是牽頭來的，平時看重規(guī)矩，眼下這種局兒，他還得端著點身份。

看王碩奔汁兒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心里那個恨啊，你特喵的倒是給我留點啊。

“來，小云，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做人做事這么周到，感謝你的熱情款待，我敬你一個?！?

“馬爺，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歡迎來錦城?！?

“啊對?！蓖醮T插話道：“都是朋友，我也陪一個?！?

他看云楠為人豪爽，又心胸開闊，越看越順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個人喝的美，攀談的也開心。

馬爺臉紅脖子粗的，喝的也開始性情了，云楠開始試探性的問道：

“馬爺，你覺得兄弟這篇小說寫的到底怎么樣，可不能來虛的啊?！?

“兄弟，你寫的是真好，我這么跟你說能讓我馬為都叫好的人還沒幾個?！彼置媛哆z憾：“可惜了，就差那么一點。”

“教條主義害死人啊?！痹崎獓@了一口氣：“說實話，哥哥，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咱哥倆投緣，我還真就想跟我哥哥合作一把，你不知道我那種急切的心情...”

云楠仰頭一飲而盡，臉上寫滿了苦悶和心酸，像極了剛脫離母胎單身二十年的，又被送好人卡的純情小白。

“兄弟，你別這么喝?！瘪R為都心里不是滋味：“都怪哥哥沒能力?！?

“馬爺，這事不能怪你啊。”

越這么說，馬為都心跟被揪了一下似的。

王碩算是和云楠看對眼了，還在一旁幫腔：“老馬，我兄弟小說還愁發(fā)表嗎，找你是給你面子，別嘰嘰歪歪的跟胡同大媽似的。”

馬為都有些汗顏，這點事還辦不明白，那要我這個當哥的有啥用。

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敲：“兄弟，你敞亮，我也義氣，稿子我拿走了，這事我必須跟我們主任爭一爭。”

云楠要的就是這句話。

很多事最關鍵就是在裉節(jié)上有人給自己使勁兒。

“馬爺，我敬你。”

云楠酒桌氣氛把控的很好，幾個人開始敞開心扉。

王碩喝的上頭，摟著云楠就開始哥倆好了。

“兄弟，以后到燕京，你一定找我，要不然我挑你理。”

“王哥，我覺得你以后在文學上一定有所成就?！?

王碩往下抻了抻領口，面紅耳赤的抱著云楠的脖子不撒手：“兄弟我就愛聽你說話，再喝一杯。”

云楠也沒好哪去，酒勁兒一上頭，嘴也沒個把門的，嘴里叼著煙：“王哥，你給我來信時候說你有個朋友就是個披著編輯外衣的文學掮客，該不會是馬爺?！?

一聽這話，馬為都蹭的醒酒了。

王碩耷拉著腦袋，指著馬為都：“對，就這孫砸，不是啥好鳥。”

馬為都走上前說道：“王碩，你背后這么說我，不夠意思吧?！?

王碩睡眼惺忪的抬頭，連打了幾個酒嗝，他一把摟過馬為都的腰，嘴里一個沒忍住。

“嗝~嗝~嗝...噦~！”

男人們喝點酒，扯點屁磕兒，沒人會在意。

80年代的男人是最簡單的動物，淳樸的感情，真誠的交心，一頓酒可能就是一輩子的朋友。

云楠跟馬為都和王碩也投脾氣，都不是嘰嘰歪歪的人。

這頓飯花了云楠60塊錢，頂工人一個月工資，云楠認為值得，也花得起。

出了飯店，拜別了兩人，云楠在樹根底下開閘放水，嘴里喊道：“司機呢？”

云建功趕忙推著車子小跑：“二哥，來了?！?

云楠暈暈乎乎的看著這輛51自行車，嘴里嘟囔著：“信不信以后二哥換輛汽車?！?

云建功一路風馳電掣，心里開心極了。

“二哥，跟你真長見識?！?

“呼...呼...呼?！?

“二哥，別人不信，我信你一定能買汽車，到時候我還給你當司機。”

“呼...呼...呼?！?

云建功一個人在前面自言自語，心里早就翻起漣漪。

這些天他看到云楠的另一面，在電影公司可以呼風喚雨，把關系處理的恰到好處，連燕京來的朋友都對他都客客氣氣的。

又是發(fā)表文章，又是寫歌的，這哪是一個19歲的人啊。

尤其是錦城飯店的奢華對他沖擊最大，他認為自己這種人一輩子也不可能進得來的。

禮儀小姐真漂亮，特有禮貌，還對自己這種人笑，這些都是二哥替他實現(xiàn)的。

他站起身高呼道：“云建功你也要努力?！?

“嗯？到家啦?！痹崎哌蟮?。

“沒呢二哥，你抱緊了，我加速了?！?

騎到家門口，云建業(yè)高喊道：“媽，我們回來了?！?

屋里昏黃的白熾立刻燈亮了，李嘉麗壓著嗓子埋怨道：“小祖宗唉，小點聲，別吵到鄰居，你哥咋喝成這樣了?！?

“我哥燕京來的朋友?！?

“他燕京有朋友我咋不知道呢。”

云建功聳聳肩膀。

“這是啥？”

“二哥讓飯店打包的蝦仁，說你身體不好，給你補補?！?

“這老二又瞎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