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楠坐在辦公室喝茶、看雜志。

看來《你不可改變我》發響是真不錯，

一開始是《燕京文學》幾家老牌雜志社發表評論，這口子一開，越來越多的專業刊物紛紛展開強烈的筆戰，基本上都是從文學創作角度與理論研究給予高度評價。

這里面就包括《文學X年》主編唐朝輝發表的一篇文章《多元化的文學審美與改開文學的情感共鳴》。

通篇不吝贊美之詞，解釋了《你不可改變我》這部小說為大眾輸入了多元化的文學給養，同時為文學創作開辟了全新的路徑與視角。

還有周艷茹、王萌文學地位極高的前輩。

最讓云楠驕傲的是曹禺老先生還贊許了一番，老先生不愧是搞話劇的，臺詞功底深厚，文章最后來了句：“寫的不錯，展現了國家改革的大好勢頭，連老夫的拐杖都忍不住要起身鼓掌了！”

云楠又看見張繼忠發表的那篇文章，給云楠看樂了。

這老頭是咋當的編輯，啥水平啊？

整個一個反三俗。

說小說有傷風化，傳播不良思想，毒害青少年，往死了抨擊，估計也是詞匯量有限，車轱轆話來回說。

“丑人多作怪。”云楠沒把他當回事，壓根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放在后世這種沒什么營養的文章走的就是博眼球的路子。

繼續往后翻看，有些不對味兒了。

博眼球這招雖然不咋地，可卻隱隱帶動帶動了一些不好的勢頭。

除了少數的幾篇效仿張繼忠嘩眾取寵的反三俗文章，還有一些像馮寄采、周刻琴、陳國楷這些傷痕文學和反思文學的代表作家。

《許大茂和他的兒女們》作者就是周刻琴，影響力頗深。

不過好在他們評論都很客觀，講的基本上都是學統之爭的言論，但言辭卻十分激烈。

馮寄采甚至說出云楠的小說利用復雜的敘事邏輯是為了掩蓋對生活經驗的不足，并且是對傳統的無恥扼殺行為。

陳國楷指出小說混淆現實與虛構的界限，使敘事顯得不確定，文學走在向下坡路。

還有...

看到最后，云楠一臉疲倦。

要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已經開始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站隊了，雙方有互相抨擊的苗頭了。

言辭看似得體，但內涵手段層出不窮。

學統之爭似乎已經愈演愈烈了，他沒想到事情演變成如此。

這是云楠不想看到的。

“小云，早啊。”馬為都站在門口笑呵呵的敲門。

“馬哥，快請進。”

“看什么呢？這么認真。”

云楠指了指桌上的刊物和報紙：“兄弟我好像惹事了。”

他給兩人倒茶，看著馬為都在那一個勁兒直嘬牙花子。

“兄弟啊，這相當于文壇八級地震啊，你可真是個人物。”

“哥，文學哪有好壞，博眾家之長嘛，都是文壇前輩，難道這點道理不懂嗎？”

“兄弟，想簡單了吧，你的小說無論是從創作形式還是情感表達，完全打破傳統。”馬為都猶豫片刻，有些為難的說道：“這話我不該說，可咱們是朋友，得給你提個醒。動了別人蛋糕，能讓你消停嗎？”

道理云楠都懂。

“馬哥，你說這事該怎么辦？”

“兄弟，你高估哥哥了，我也沒遇到過，上哪知道啊。”

“也是，這事容我好好想想。”

云楠和馬為都就小說的事又商量一番，小說還差個收尾，馬未都決定再等幾天。云楠這邊改革事情忙的焦頭爛額，讓云建功帶著倆人出去溜達溜達，權當旅游了，一切費用都是云楠出的。

他還把葛大軍自行借來，給他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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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一次召開職工改革大會，都是一些文化程度不高，思想守舊的工人，觀念很難轉變。

對付這種事你得清楚他們是怎么想的，知根知底。

錦城電影公司，影院管理科下屬單位職工集體擴大會議。

錦城下屬區、縣、鄉三級行政區域的影院、評劇院、俱樂部劇場一共14家單位職工，除了維持日常運轉的，剩余全都來了。

錦城影院放映廳上下兩層，二樓是半層的挑臺，一共是819個椅子。這年頭影院幾乎都是單廳，折疊式黃色漆面的實木座椅是標配，坐著很不舒服。

放映廳里人頭攢動，人聲鼎沸，藏青色夾克式工裝看起來很新潮。

工人們喋喋不休的吵吵個沒完：都干了一輩子，改革憑啥改我們頭上？

影院最前排主席臺擺了兩張桌子，上面鋪了張紅色絨布，影院管理科賈科長抱著膀子犀利的看著下面亂作一團。

鬧吧，使勁兒鬧，不鬧今天還有什么意思了？

“對啊，賈科長，是不是要裁員，你得給我們個說法？”

“你們領導紅口白牙的，還管不管我們來百姓死活了！”

......

他不緊不慢的拿起茶缸子吹了吹，最后慢悠悠的拿起話筒。

“喂...”他吹了吹話筒：“橋歸橋路歸路，這事你們跟我說不著。”

他一拱火，底下職工瞬間炸鍋了。

“你是領導，啥叫跟你說不著。”

“這話忒不負責任了。”

......

賈科長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再次拿起話筒：“同志們，我這人實誠，不瞞大家說這次改革小組負責人叫云楠，他還不到20歲，砸你們飯碗這事就是他想的。”

“槽，他誰啊。”

“19歲，這不是笑話嗎？”

“他人呢，咋還不來，譜挺大啊。”

......

云楠此刻就站在放映廳門外，里面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賈有為你煽動群眾不滿情緒，故意制造內部矛盾，我倒要看看今天咱倆誰玩死誰？

云楠重重的推開大門，人群中有人喊了句“他來了”，影廳里立刻沉寂下來。

賈有為笑呵呵站起身：“同志們，我介紹一下，這就是...”

還是個笑面虎，變臉夠快的啊！

云楠壓根不甩他，一把奪過話筒，從主席臺走了下去。

他走下主席臺就是要和工人打成一片，避免他們產生階級的距離感，甚至融入大家。

跟工人不能用官話套話，他們是最普通階層，有著質樸的想法和真誠的情感。

能說到他們心坎里去的最直白的語言才是最有力量的。

現場死一般的寧靜，他卻露出真善美的笑容。

“各位工友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公司改革領導小組副組長云楠。”

“槽，就你小兔崽子要砸我們飯碗啊。”

“我進電影公司時候，他還騎門檻子呢。”

......

越是這種場合越要鎮定，云楠沒有理會，依舊保持微笑。

“首先，我聲明，我云楠保證不會砸你們每一個人的飯碗。”

云楠很聰明，這顆定心丸吃下去，下面一片唏噓聲驟然而起。

“不開除我們？”

“真的假的？”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站了出來，說話有點楞：“你不是在糊弄我們吧，剛才賈科長說就是你要砸我們飯碗。”

云楠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剛才這位小同志話反正我沒說過。”他轉身用手比劃著賈有為：“這話誰說的你找誰去對不對啊，我歲數小，可接不住這么大屎盆子。”

云楠詼諧的言語和動作引得下面一陣哄笑，氣氛慢慢轉好。

賈有為鬧了個大紅臉，尷尬地站起身，連連鞠躬：“上級精神我沒領會好，對不起大家了。”

“好了，大家靜一靜。”云楠玩笑著說道：“就別讓賈科長鞠了，這老腰也用不了幾年了。”

“哈哈哈...”下面稀稀拉拉傳來掌聲。

從沒人鳥他，到氣氛轉變，這就是好的開始。

云楠感受到后腦勺投射來冰冷的目光，他嘴角掛笑。

賈有為就你這點下三路，我還整不明白，算我幾十年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