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看著云楠寫的稿子，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寫的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這小子可忒不要臉了。

尤其是文章最后一句話：這首歌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深受百姓喜愛，稱得上是通俗歌曲的佳作。

好家伙他還給自己的歌開宗立派了。

“啥叫通俗歌曲呢？”樊城嘴里念叨著，他也搞不懂。

目前音樂圈還沒有通俗歌曲的概念。

通俗音樂和流行音樂是有本質上區別的。通俗音樂歌詞直白易懂、強調音樂的娛樂性和大眾性；流行音樂往往與流行文化緊密結合，歌詞隱含了強烈的深意，引人深思，且具備商業性和時代感。

像李谷一的《鄉戀》就是典型的流行音樂，時代特性很明顯，講述了對家鄉的思念。當下市場對兩者的概念很模糊。

樊城也不得不承認，手里這玩意兒稱得上是“糟粕”，但從讀者層面確實吸引人。

他又想起云楠的小說開篇：朋友給我介紹令凱時說:“她是個古怪的女孩。”

當初就是“古怪”這兩個字一下子就引起他的好奇心。

這小子抓人眼球方式真是花樣百出，這特喵的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主編，這種文章真的要發嗎？”

“發吧，反正也是封底，無所謂。”樊城想了一下，又叮囑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記住署名省電臺，我丟不起這個人。”

阿蘭離開后，樊城看著窗外，內心涌出一種澎湃感：“改開了，連文藝界怕是都要變天了，老一套真的要跟不上時代了。”

劉丹樺看到樣稿后，直呼國粹：“專業雜志社就是不一樣，寫的真特喵的好，這就是我想要的。”

阿蘭臉黑里透著紅，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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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號，云楠掐算著日子，來了10多天了，打算找樊城辭行。

“不再多待幾天啦，明天期刊就發售了。”

“不呆了，時間久了招人煩。”云楠若有若無的瞟了阿蘭一眼。

阿蘭把身子一扭，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人老賊的樊城一切都看在眼里。

“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挽留了，等會兒去財務稿費領了，下午讓阿蘭給你買票。”

“票就不用你們買了，我自己有轍兒（辦法），下午就走。”

“行，等會兒讓阿蘭替我送送你。”

稿費給湊了個整兒，一共89塊錢，云楠一副不值錢的樣子，邊走邊數邊傻樂。

“你都萬元戶了，還在乎這倆錢。”

“大蘭子，你不懂，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一看你就不會過日子”云楠頓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誰以后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死云楠，你別跑。”

出了門，一輛黃色的天津大發早早停在門口。

“哥們，是省臺的車嗎？”

“云老師吧，我是劉主任派來送你回錦城的，上車吧。”

“辛苦你了，等會兒咱先去趟友誼商店。”

云楠轉身握住阿蘭的手，滿臉不舍與感慨：

“大蘭子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前面道阻且長，且行且珍惜。”

“所以呢...”

“下期省臺的廣告，發表的是我的歌，好好整，心里有逼數。”

阿蘭翻了個白眼，這家伙戲真足：“司機師傅，這小子油嘴滑舌的，注意點，別給你帶溝里去。”

“放心吧，肯定云老師安全送到。”

友誼商店，號稱華夏半部近代外交史，國內商超的祖師爺，現今更是扛把子的存在。

云楠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自打進了云家，窮日子過慣了，霎時間看著充滿現代感的商店激動地差點哭了。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家電、時裝、零食...我都愛，看來真得好好賺錢。”

云楠東摸摸西瞅瞅，燙著大波浪售貨員滿臉嫌棄。

哪來的土包子？

“大姨，這彩電多少錢？”

售貨員蹭的火了：“你管誰叫大姨呢？”

云楠左右看看：“這也沒別人啊。”

“你...”

云楠看出對方瞧不起人的那股勁兒，故意氣她。

“大姨，你賣不賣，不賣我找你經理了。”

“就你這窮酸也買的起？”

云楠一聽這話，轉身就走了。

“切，我當有多大尿性呢，窮鬼，活該一輩子窮命。”

國營商店，尤其是這種服務特殊群體的，驕傲都扎在骨頭縫里了。

在這時普通人能進入友誼商店無疑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也難怪一個售貨員有這種階級優越感。

這些年還好，擱頭幾年恐怕都開罵了。

但這幫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別說那雙眼睛特別毒，有錢沒錢一眼就夠。

沒過五分鐘，云楠又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就她說我窮酸買不起，不賣我東西。”云楠指著售貨員。

云楠有的是辦法治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經...經理，您怎來了”售貨員明顯有點慌，她沒想云楠真會去找經理去了。

“剛才發生什么事了？”

“經理，這窮鬼沒錢，在這兒搗亂，應該找人把他趕出去。”

周邊售貨員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七八個婦女圍了過來。

剛才沒來得及細打量，這時候經理有一眼無一眼的瞄著云楠，不禁皺起眉頭。

這打扮還真不像能消費的起的，穿的確良襯衣進來的，我還是頭次見。

畢竟劉敏跟我關系不錯...

“顧客，我們商店是有消費門檻的，我想看下你的證件可以嗎。”

云楠舔了舔嘴唇，聽出經理的話音兒了。

好啊，護犢子是吧，又一個欠收拾的貨。

我正愁生活太無聊。

友誼商店主要服務于外賓、外交官、政府官員以及華僑等。

普通人需要憑護照、華僑證或者外籍工作證才可以消費。

當然這些云楠都沒有，但他有僑匯券，劉丹樺給換的。

為鼓勵海外僑胞向國內匯款，進而為國家創匯，因此僑匯券是特殊的存在。

云楠把厚厚一摞僑匯券“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一共2500元。

“怎么說，我能不能在你們這兒消費。”

經理磨蹭半晌，才悻悻說道：“當然可以。”

一下子拿出這么多僑匯，能是一般人嗎？這下麻煩了。

“小劉，快跟這位顧客道歉，我們這是國營商場，你怎么可以這么沒素質。”

“經理，我憑什么給窮...他道歉啊，他算個什么東西。”

經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都是平時讓我慣壞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這娘們。

云楠見時機已成，壓根不給經理說話的機會，扯著嗓門喊：

“經理，即便我沒錢，她就可以侮辱我嗎？

我再窮，我也是勞動人民，咱們國家什么時候還把人分為1、2、3等了。

再說她哪來的階級優越感，難不成是資本主義的余孽沒清除干凈？

要是這樣的話，我得去公安部門檢舉，好家伙敵特勢力都滲入到國營商店，這還得了？”

云楠一副不把事搞大不罷休的樣子，要是阿蘭在一旁，還得夸他戲好。

一旁的經理臉都綠了，再特喵說下去，我都得被公安帶走。

“小劉，我命令你必須跟這位顧客道歉。”

售貨員嚇的渾身打顫，精神幾乎崩潰：“對不起，我錯了。”

經理轉向云楠說道：“先生，請問您有什么需求，我今天親自為您服務。”

云楠選了一臺20寸東芝的彩電、一身西裝和兩雙意大利皮鞋，又給李嘉麗選了一身紅色呢子大衣以及三塊上海牌石英表驚的經理目瞪口呆。

這是哪家公子哥流落凡塵了，還能這么買東西的？

這小子不簡單啊，小心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