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楠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

李嘉麗、云建業(yè)、云建功娘三人守在一起，直不楞登看的他心里有點發(fā)毛。

這架勢估計連大哥都知道了。

“媽，我餓了。”

李嘉麗說道：“好大兒，吃飯，已經(jīng)做好了。”

飯桌上氣氛更加詭異，李嘉麗也不說話，一個勁兒的傻樂。那哥倆圍著云楠瞅的直起勁兒。

云楠低頭往嘴里扒楞飯菜。

“老二，《東北的冬》真是你寫的？”云建業(yè)瞪著大眼珠子就差懟到他臉上了。

“嗯。”

“啪”云建業(yè)興奮的一巴掌呼在云楠肩膀上，“這么多天了，你可真沉得住氣。”

“本來就想掙點錢，沒想到整出這么大動靜，運氣好罷了。”

“你還寫了篇小說在鴨綠江上發(fā)表了？”

“還沒發(fā)表，明天去雜志社改稿。”

“啪。”又是一巴掌，云建業(yè)笑的從嗓子都能看出隔夜飯：“哈哈哈，媽咱家要出大文豪了，老二要是成了周樹人那樣的作家，我們臉上也有光啊。”

“周樹人算啥？”云建功跟著捧臭腳，頂著個烏眼青傻笑：“嘿嘿，我二哥以后至少得是魯迅那樣的人物，小學課本學過，賊牛逼。”

“啪”云建業(yè)照著云建功后腦勺來一下：“滾犢子。”

“打我干啥？魯迅不比周樹人牛逼啊。”

“你書讀到狗肚子里了，魯迅就是周樹人。”

云建功掰著脖子喊：“胡扯，魯迅姓魯，干人家周樹人什么事？再說他爸能干嗎？”

云建業(yè)一臉恨鐵不成鋼。

此情此景，云楠突然萌生一股莫名的情緒，這才是家的味道。

“大哥，有個事還得麻煩你一下。”

“咱哥倆還客氣啥，說吧。”

“明天我去省里，得需要開張介紹信，你得幫我弄一下。”

“沒問題，就是蓋個章的事，等會兒我去找王文華。”

“還有。春節(jié)后上班，我估計是趕不回來了，你得幫我跟領導請個假。”

云建業(yè)思索片刻說道：“老二現(xiàn)在考慮問題很成熟，年后葛經(jīng)理正式上任，這事回頭我跟他解釋一下，再帶點東西，問題不大。”

“行了，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云楠從軍大衣兜里掏出一盒茶葉推到云建業(yè)面前：“這禮物怎么樣？”

“哎呦，武夷巖茶，禮重了吧，你哪來的？”

“這你就甭管了，反正我沒花錢，再說禮重人不怪嘛！”

“那行，等上班我就送去。”

吃完飯云建業(yè)去找王文華，云楠跟李嘉麗、云建功貓在炕上嘮嗑。

“老三，你中午拎個棒子氣勢洶洶的咋回事？”

“嗨，當時我正...”云建功說了一半，心虛的看著李嘉麗。

他當時正耍錢呢，哪敢跟李嘉麗講。

見云建功支支吾吾的，李嘉麗火又竄起來了：“丟人現(xiàn)眼的玩兒，你肯定還有別的事，我條掃嘎達呢？”

“媽，你不講究啊，咋還找后賬呢。”

“還跟我犟嘴是不？”

云建功嚇的縮在炕頭瑟瑟發(fā)抖，要不是云楠攔著，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

不知不覺間，家里人物地位悄然改變，原本最得寵的老三，數(shù)他讓李嘉麗看不上。

云建功略過耍錢這碼子事，一五一十的道出前后經(jīng)過。娘三兒一對，終于明白過來。

李嘉麗破口大罵：“這老妖精真是缺德帶冒煙了，見不得別人一點好，以后都離她遠點。”

云楠以前多少有點看不上云建功，這小子除了啃老就是耍錢，瞅他都來氣。不過，今天云建功拎著棒子是為了給自己出頭，心里莫名有點的小感動。

“三兒，你過來。”

“咋了，二哥。”這張被打成豬頭的臉離近了，嚇了云楠一跳。

云楠從兜里掏出30塊錢：“這兩天百貨大樓該開業(yè)了，剛過完春節(jié)，肯定發(fā)售自行車票，這20塊錢買票，剩下10元你留著當零花了。”

自行車票除了單位分配，還可以到百貨公司、五金交電公司等排隊購買。

云建功樂的鼻涕泡都出來了，他也不工作，哪見過錢。平時李嘉麗都是3角、5角的給他花，10塊錢天價了。

他憨憨一笑：“放心吧，二哥，這事交給我了。”

“老二，你給他這么多錢干啥，趕快還你二哥。”云建功把手往身后一藏，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是真沒見過錢啊。

“行了，媽，就給老三花吧。”

云楠也不敢多給，怕這小子沒皮沒臉出去耍去，十塊錢出不了大事。

“媽，這500塊錢你留著花。”

云楠掏出劉丹樺給的慰問金，李嘉麗往回一推：“媽不能要你錢，你自己留著。”

“媽，我還有，你收著吧。”

兩人推搡半天，弄的云楠差點魔性上頭想來句：別撕吧了，這給孩子的。

架不住云楠一再堅持，李嘉麗臉上都笑出花來：“行，媽先給你攢著。”

她揉開一打鈔票，手指在嘴唇上沾了點唾沫，刷刷刷的開始點了起來。

“媽，美著呢。”

“美滴很，這是我家老二第一次給我錢。”

晚上云楠躺在炕上輾轉反側，一共掙了3000元，給劉丹樺2500元換外匯券，給李嘉麗留500，給老三30元還是自己平日里攢的私房錢。

好在車馬費都是雜志社承擔，也沒花錢的地方。

一大早，云楠起來準備收拾行李，一抬眼兒，云建功沒在炕上，被窩還是涼的。

奇了怪了，這小子哪去了。

云楠聽到外屋地灶臺上響動喊道：“媽，老三呢？”

李嘉麗起得早，坐在灶坑前的馬扎上，扎著圍裙看著鍋。

“天沒亮就走了，說給你去百貨大樓排隊去了。”

“排隊？百貨不是初十才開門嘛！”

“對啊”李嘉麗一個沒留神手里的鍋鏟子“Duang”的一下磕在灶臺上：“都給我忙忘了，這虎犢子玩意兒。”

“喔喔喔”，一聲雞鳴叫醒了整個平房區(qū)，天剛蒙蒙亮，家家戶戶的煙囪一點點燃起人間煙火。

胡同里吆喝聲喚起了真實的人間百態(tài)。

“磨剪子咧，嗆~菜~刀。”

云楠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冷氣，又慢慢吐出。

“邁出這一步，屬于我的時代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