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時，芍藥正對著銅盆絞帕子，陸元伶倒是瞥向了窗外。

相比昨日，今天看的更細了些。原是啟國特有的檐角走獸“飛廉”。雖然比滄國宮苑的石獅少了些威嚴，不過，倒添了幾分詭譎。

“這宮苑原是誰住的？”陸元伶捻著繡著滄國蘭草的帕子問。

芍藥手一頓，還沒接話，掌事姑姑青黛就垂手道：

“回娘娘，是前兩年病逝的觀音夫人……”

話沒說完，就被廊下腳步聲打斷。

兩個灑掃宮女垂頭而過，發髻上只簪了根素銀簪，見了和妃卻也只是屈身，并無滄國宮妃前的跪禮。

“啟國不興跪禮么？”陸元伶低聲問。

芍藥忙湊過來：“徐公公昨兒提過，除了帝后太后，宮侍見其他主子只需垂身。”

話音落時，一陣環佩響從月亮門飄來。

幾個穿湖藍宮裝的宮女捧著瓷瓶走過，領口繡著金線纏枝紋——是太后宮里的制式。

望著她們的背影，陸元伶指尖掐進掌心。

這宮苑的一磚一瓦，連路過的宮女都藏著規矩，她踩的每一步，怕都在旁人眼里算著數呢。

待視線落到近處的宮燈，那燈便輕輕晃了晃，絹面上纏枝蓮的金線在晨光下閃得晃眼。

陸元伶正瞧著花瓣尖那點淡粉暈染的繡線發怔，身后青黛的聲音已低低響起。

青黛垂著眉，鬢邊那縷碎發被風拂得微動，回話時指尖悄悄絞著袖口。

那袖口是素色的，只滾了圈極細的銀邊，倒襯得她手腕更顯單薄。

“娘娘，這是啟國‘纏枝蓮’。”

青黛抬眼飛快掃了眼燈面，又立刻垂下去，聲音比剛才更輕些。

“宮里除了帝后殿宇，就太后娘娘宮里和咱們昭純宮掛這種。觀音夫人在時，太后娘娘疼她，于是特讓人從繡坊取了這帶粉暈的料子，說瞧著暖。”

話落時，青黛往后退了半步，正好站在芍藥的身側，兩個宮女一左一右垂著身，倒襯得廊下那盞燈，晃得更厲害了些。

“原來昭純宮里，一盞燈的體面，也沾著旁人的恩寵。”

陸元伶忍不住嘆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