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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離開了神仙的蓮座,萍妃徹底脫變成一個凡人。身邊沒有仆人,沒有同伴,孑孓一人,心懷那渺茫的期望,面朝北,晝夜兼程。一開始還能見到低矮的農舍,零星的農田,隨便走進誰家,總能討得一些吃喝。走了幾日,塞北的朔風夾裹著沙礫撲面而來,吹的人睜不開眼,陽光像蛋黃,高高地釘在天上,散發不出一點熱量。遠遠地看見兩盞綠色的燈,走近了,原來是狼的眼睛。萍妃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昏了過去。

那野狼圍著萍妃轉圈,卻并不動口。兀鷹俯沖下來,站立在野狼的脊背上,用帶鉤的嘴,對準野狼的眼睛。那意圖最清楚不過,只要野狼敢咬萍妃一口,兀鷹立馬就會啄瞎野狼的眼睛。

喧鬧的風停息了。野狼的脊背上馱著萍妃,兀鷹守候在半空。流動的沙海里,鑲嵌著狼的蹄印。干枯的紅柳把枝椏伸向半空,祈求佛的淚珠,梭梭草在饑餓中掙扎,偶爾,看見那沙石裸露的地方,停放著累累白骨。

萍妃睜開眼,以為自己在驢背上顛簸,兒時的記憶涌上心頭,左顧右盼,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丟兒——!太陽震顫了一下,落下了光的粉末,遠遠的沙丘上,矗立著一座高高的墓碑。

野狼馱著萍妃,來到石碑前停下,兀鷹站在石碑的頂端瞭望,地心里升騰起藍藍的火苗,墓碑上隱隱地再現媚娘的容貌……仿佛早就相識,心有靈犀。萍妃面朝媚娘下跪,獻上一絲虔誠,一絲仰慕。而那媚娘卻陰郁著臉,滿眼含悲,朱唇微啟,似乎要告訴萍妃什么,有一種難言之隱。萍妃敞開心的窗口,傾聽著媚娘的心聲: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特別注重感情,放下菩薩不做,卻要到北國去會見什么“夫君”,想那欽宗正在北國受辱,即使去了也不一定能見上一面,即使見了面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廝守……這些話聽起來耳熟,萍妃不為所動。經過欲火冶煉的生靈,胸腔里只剩下感情:即使再把我放在苦海里浸泡上一千年,仍然無法改變我對欽宗的眷戀。媚娘姐姐,妹妹知道您是當過皇帝的人,為我們女人掙足了臉面,萍妹子別無所求,只在姐姐面前討個吉祥、討個祝福。來年柳絮飄飛的時節,萍妹子會為姐姐折一片柳葉,寫信告知妹妹的去處……

那媚娘一聲長嘆,身子逐漸隱去,萍妃轉過身來,看見野狼站在不遠的地方守候,方才知道自己是騎著狼一路前行。肚子餓了,兀鷹扯下天上的白云,送給萍妃充饑,睡意襲來,便躺在沙窩里酣睡。一覺醒來,看見沙海里有一片綠洲,綠洲的中心,隱映著碧藍的湖。萍妃在湖邊久站,看湖心里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面容憔悴,衣袂破爛,有一種鉛華不再的隱憂。她慢慢地褪下衣裙,把自己的身子溶入湖水中,水波紋以萍妃為軸心四下里擴散,魚兒相互追逐著,爭食萍妃身上的水珠;白天鵝飛來,落在湖里,陪伴著萍妃沐??;兀鷹停在半空,睜大眼睛瞭望;野狼臥在湖邊上酣息,半睡半醒;孔雀仙子悄悄抱走了萍妃的衣裙,把破損的地方縫補……洗掉了困乏的萍妃穿上孔雀仙子送來的五彩霓裳,披散著長發坐在湖邊,白天鵝圍上來了,煽動著翅膀翩翩起舞。

冰輪初上,湖面上一片寂靜,萍妃躺在草叢中,酣然入夢。突見一蓑翁劃著小船而來,停靠在萍妃的面前,上岸后面對萍妃唱個喏,口中念念有詞:娘娘萬福,我乃東海龍王熬廣的門將,我家主人有請娘娘到龍宮一游。萍妃款提羅裙、輕移蓮步,跟著蓑翁上了小船。

恍惚中來到一處地方,只見那奢靡豪華遠在東京皇宮之上。龍王熬廣親率十九個兒子、十個女兒出宮迎接??茨切堊右粋€個英俊瀟灑,觀那些龍女一個個婀娜多姿。大家簇擁著萍妃來到大殿內,早有侍女為客人擺好了瓊瑤佳釀。萍妃感到奇怪,只見龍王的眾多女兒中竟然有素和媚娘的身影,隨即釋然,大千世界,容貌相似的女人多得是,并不見得那龍王的女兒就一定是媚娘和素。少頃,笙歌齊鳴,海螺姑娘身著霓裳翩翩起舞,媚娘和素分坐兩邊,為萍妃獻上葡萄美酒。萍妃看著身邊的兩個美人兒,唐突地叫了一聲:素——

那素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哎。隨即改口道,我不叫素,我是父王的第十個公主彩珠。萍妃哽咽道,我也知道你不叫素,可是我原來的舞蹈老師特別像你。媚娘自我介紹道:我叫芳娘,是父王的第八個公主。其實我就是媚娘,我們這些神仙界的姑娘們都有一段奇緣,生與死對我們來說都很平常。就像彩珠妹妹,靈魂已經跟米粒配為夫妻,真身子仍然在龍宮陪伴父王。

這時,龍王的第十九個兒子鴻濤來到萍妃跟前,盛情邀請萍妃跟他共舞,樂隊奏響歡快的西班牙斗牛曲。萍妃連說不可,我已經貴為皇妃,男女有別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美德,千萬不要亂了倫理。鴻濤單膝跪地,竟然向萍妃求婚:萍兒,我知道你是南海觀音的御妹,為一段未了的孽緣,下凡跟那欽宗結為連理,現今你倆的緣分已盡,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再不要去那北國受罪,本王子仰慕萍妹久矣,如不嫌棄,即刻成婚。

那萍妃哭訴道:想那欽宗當年在位之時,對臣妾百般恩寵,現今吾皇有難,臣妾唯有赴湯蹈火,傾心相助,肝腦涂地,萬死不辭,才不枉夫妻一場。王子求婚,實難從命。

豈料那媚娘和素一人拽萍妃一只胳膊,強拉萍妃跟十九弟鴻濤拜堂成親,鼓樂齊鳴,花燭高照,那萍妃心急如焚,高聲喊道:兀鷹救我!

萍妃驚恐地坐起來,看那冰輪高照,湖水里灑滿明亮的月光,兀鷹站在山巒上守望,野狼驚恐了,對著夜空嗥叫。捋順思緒,原來是南柯一夢。

那萍妃睡不著了,翻身騎在狼背上,匆匆而去。不一日來到賀蘭山下,但見那壁立千仞,上山的路陡峭而險峻。野狼躺在路邊,滿含祈求的眼神:我已經老了,心力憔悴,無法再馱娘娘翻過大山,萬望娘娘好自為之。說畢閉上眼睛,氣息奄奄。萍妃看那崇山峻嶺高聳入云,一條小路掛在懸崖峭壁之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若要翻過此山,比登天還難。兀鷹在天空不停地盤旋,萍妃坐在野狼身邊,手撫著狼的身軀,希望那野狼能夠睜開眼。野狼渾身抽搐了一陣子,將四蹄伸展,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萍妃用手刨了一個土坑,將狼的軀體就地掩埋,堆起一冢土丘,對著土丘灑了幾滴熱淚,把拖地的裙裾綰在腰間,打成一個結,捋了捋頭發,義無反顧,朝山上爬去。正行間,突見一頑童騎一只老虎順山而下。那頑童光著身子穿一件紅裹肚,頭頂上綁兩只小辮,一見萍妃立刻翻身下了老虎,面對萍妃雙膝跪地,口稱“母后”。

那萍妃一見頑童不由想起自己的兒子清。雙手將頑童扶起,撫摸著頑童的腦袋問道:孩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崇山峻嶺之中?你的爹媽是誰?那頑童仰頭回答:我乃老令公楊繼業的第九個兒子楊延光,父王今早對我說,他夜觀天象,今天有一個貴賓來訪,要我下山迎接,想不到遇見了母后。

萍妃滿臉不悅,說:想不到你小小的孩子也會撒謊,我只知道楊令公有八子二女,從來沒有聽說過老令公還有第九個兒子。那頑童說,有些事我一時半會跟母后說不清,母后不妨先騎上老虎上山,到那天波府后,父王自然會把前生后世之事全部告訴母后。萍妃有點哭笑不得,那天波府乃是先皇賞賜于楊家將棲居之地,建于東京城內,這崇山峻嶺中那里還來個天波府!況且這里山高路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可見這頑童絕非平常之輩,還得提防一些才是。那頑童也看出了萍妃心中的懷疑,再次申明,母后如若不信,可問那天上飛的兀鷹。

萍妃抬起頭,只見那兀鷹繞著山巒飛翔,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雖然滿心疑慮,但也無可奈何。看那老虎臥在路邊,滿含期待的眼神。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得聽天由命。翻身騎上老虎,那頑童在老虎的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老虎竟然四蹄騰空,飛上了云天。

少頃,老虎按落云頭,平穩地降落在一幢深宅大院的門前。門楣上大書三字:《天波府》,那裝飾之氣派跟東京城里的天波府并無二致,方才相信頑童所言之事屬真。只見朱紅色的大門開啟,老令公和佘太君親率兒子、兒媳、女兒、孫子、重孫出門迎接。老令公欲行君臣之禮,被萍妃上前扶住,含淚道:老前輩您這是折殺晚輩也,想那欽宗雖然對臣妾百般恩寵,但是臣妾進宮以前仍然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民女,那能比得上老將軍功勞蓋世!八姐、九妹上前,先向萍妃施禮,然后侍立萍妃兩邊,攙扶著萍妃前行。那萍妃左右瞧瞧,看那八姐和九妹非常面熟,卻記不起她們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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