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任由帝國延續下去,皇室的力量將越來越強大。
他們將指使官僚,規訓貴族;傳播知識,褻瀆信仰;武裝軍隊,鎮壓巫師。
此外,那些被趕出大陸的其他種族,將永遠無法回到自己的祖地。
世界,無法承擔一個永續的帝國,它必須墮入輪回。
維克托特從萊奧達尼斯的瞳孔中,看到了無盡的陰影。
因緣際會,他和阿格尼絲成功阻止了一次刺殺。但是,第二次呢?第三次呢?
“帝鷹軍團既然負責外圍,那現在,哪支軍團負責責陛下的安全?”
萊奧尼達斯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他伸手指向車廂天花板,仿佛遙指蒼穹。
“獅鷲軍團。他們是陛下的私軍,也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沒有任何存在,能擋住獅鷲的利爪。”
維克托特的目光看向車廂兩側懸掛的盾牌,問:“所以,他們是進攻的,而你們是防御的?”
萊奧尼達斯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什么,“我理解你的擔心,但我們還在這里。”
“如果那天,陛下由于憤怒裁撤了我們,他們才有機會潛入空中花園。”
“我們只要還在維勒弗瑞,就不會給刺客第二次機會。”他的聲音堅定有力,猶如磐石一般堅硬。
維克托特理解他的自信,但不看好帝鷹軍團未來的處境。
懷疑是魔鬼的低喃,時間越長,它蠱惑人心的能力越強。
當其他軍團調入維勒弗瑞,萊奧尼達斯和他的士兵們將失去駐留此地的價值。他們會被皇帝發配到邊境,永遠留在那里。
可惜,這種事他只能在心里揣測。
“羅蘭,等你成年,可以到我們軍團來。”萊奧尼達斯拍著他的肩膀,“我保證,你五年之內可以升到子爵。三十年之內,可以升到伯爵。”
“好。”維克托特滿口答應,似乎很看好帝鷹軍團的前景。
然而,萊奧尼達斯從中聽到了敷衍。
當對方離開戰車后,他忍不住輕聲嘆息,“沒想到,軍團在我手里走向沒落。”
今天早上,他就收到報告,駐守在帝國北部的炎魔軍團正在往維勒弗瑞移動。
他們抵達之日,就是帝鷹軍團離開之時。
萊奧尼達斯站在軍團徽章前,輕輕撫摸著帝鷹的鐵羽。
他已經看到,軍團被撤銷“帝鷹”編號,重回數千年前的鐵羽。
“這群混蛋!”萊奧尼達斯攥緊拳頭,狠狠砸在車廂上。
戰車微微搖晃,車廂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維克托特察覺到什么,回頭望了戰車一眼。他沒有返回焚爐凈化所,而是光明正大的回到白鴿廣場的“安全屋”。
他判斷,加雷斯兄弟的事情,已經被市政廳查到了。這棟房子,也已經失去了作為安全屋的價值。
打開院門的第一時間,他就看到調查員戈爾站在那里。
“好久不見,羅蘭。”戈爾笑了笑,“或者,我應該稱呼你奧斯特先生?”
維克托特快速掃視了一圈,微微皺眉,“戈爾先生,擅闖民宅可不是好習慣。”
“市政廳已經還我清白,您現在找我,可是不認可市政廳的調查結果?”
戈爾冷笑一聲,說:“市政廳是市政廳,調查科是調查科。”
“在總部下達命令之前,作為調查員,我可以隨時隨地調查帝國所有人。”
“貴族也行嗎?”維克托特質問道。
“貴族?”戈爾走近幾步,打量著他身上的衣服,聞到了那股特別的香味,“看來,你見過陛下了。”
“也對,你和阿格尼絲小姐阻止了刺殺,陛下確實會賞賜你爵位和財富。”
“不過,冊封儀式還沒舉行吧?”
維克托特聳聳肩,坦白道:“先生,你猜對了。”
“進屋說吧。”他用鑰匙打開屋門,邀請對方進入客廳。
“戈爾先生找我,難道還要追查天啟秘社的獻祭儀式?”
“這倒不是。”戈爾的目光快速掃視著周圍,同時說明來意,“我協助調查刺殺事件。你作為當事人之一,順便問問。”
“陛下抵達當天,也就是昨天。你和阿格尼絲小姐能夠及時出手阻止刺殺,應該發現了什么吧?”
維克托特沉吟片刻,盯著他的眼睛,“戈爾先生,你還記得下水道的那具尸體嗎?”
“莉莉安?”他沒有打斷維克托特的陳述,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刺殺發生之前,我在風中聞到了一股香水味。那不是貴婦身上的香水味,也不是人們手捧鮮花的味道。”
“我很確定,那是人味。”
“以鮮活生命和靈魂匯聚的味道。其中,就有屬于莉莉安的清新的味道。”
戈爾聞言,臉色頓時一沉。
當時,他們因為索倫海姆的緣故,任由兇手克洛德·卡多逃離維勒弗瑞。
現在,曾經的不以為意化作淬毒的利刃,狠狠橫掃向所有人。
如果他把這件事通報上去,維勒弗瑞調查科不但是失職,更是瀆職。
甚至,整個調查科都會遭受皇帝的質疑與責問。
可是不說……
“克洛德也回來了。”維克托特輕聲補充,“我和阿格尼絲看到,他就在隨行的隊伍里,而且在皇帝的飛舟上。”
“你確定?”戈爾猛地拔高聲音,“羅蘭,這件事容不得開玩笑。”
“確定。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找其他貴族打聽。”
戈爾深吸一口氣,他當然知道維克托特沒有說謊。
但是,如果殺害莉莉安的克洛德出現在皇帝的飛舟上,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炮制刺殺的幕后黑手也在其中。
“你該不會以為真是燃魂永生會干的吧?”維克托特試探道。
“當然不是他們。”戈爾搖搖頭,“利用身份卡入侵軍團裝甲的事情,整個帝國只有少數幾個部門才能辦到。”
“帝國內部即便存在燃魂永生會的間諜,也無法做到。”
“實際上,你匯報的情況再一次印證了我的推測:刺殺陛下的兇手,在內而不在外。”
維克托特點點頭,問:“那你要報告上去嗎?克洛德,可是從你們手里逃走的。”
“這……”戈爾臉上浮現出一抹為難的表情。
如果報告上去,整個調查科都要被押上法庭進行質詢、審判。輕則革職、重則囚禁。
“現在還不是時候。”戈爾深吸一口氣,“等我做完自己的事,會報告上去的。”
“你的事?”維克托特心中咯噔一聲,連忙問:“不會是調查我吧?”
“你?你還不配。”
雖然他的話很傷人,但維克托特竟然隱隱感到高興。
“還記得被你殺死的那群人嗎?”
“我殺人?還殺了一群人?”維克托特愣了一下,眼中滿是不解,“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說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漢和乞丐?”
“他們可不是我殺的……”
沒等他說完,戈爾打斷道:“你知道,他們的靈魂去哪里了嗎?”
“回歸圣光的懷抱。”維克托特拿起桌上的圣典,滿臉肅穆。
“哈哈,”戈爾輕笑幾聲,“你這么說也沒錯,他們確實回到了圣光的懷抱,回到了維勒弗瑞大教堂。”
“維勒弗瑞大教堂……”維克托特猛然驚醒,手中的圣典重重墜地,發出悶響。
“你、你是說,大教堂在收集靈魂。戈爾先生,這可是褻瀆啊。阿米豆腐、無量壽福,我什么都沒聽到,絕對沒聽到!”
“幫我個忙。”戈爾撿起落地的《圣典》,將一枚微不可察的銀珠悄悄按進書脊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