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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殘卷秘辛

沈府的青磚地面在月色下泛著冷光,馬車剛停穩,陳伯適時的拿了踏凳放在她腳下。沈知夏踩著烏木踏凳而下,夜風卷起她的衣擺,露出內里銀線繡的柏葉暗紋。推開東廂房的雕花門時,濃重的柏木苦香混著雄黃辛氣撲面而來。藥浴桶中蒸騰的霧氣尚未散盡,林清瑤正俯身調整藥浴桶的銅管,月白細麻廣袖挽至肘間,衣襟前襟染著斑駁的紫草汁與雄黃粉。

沈父仰臥在紫檀榻上,中衣半敞的胸膛布滿暗紅灸痕,他枯槁的手指無意識揪著錦褥,每聲喘息都似破舊風箱在空寂室內拉扯。林清瑤的銀針匣擱在枕邊,最長的三棱針尾部猶沾著黑紫色毒血。

“父親如何?“沈知夏指尖搭上沈父枯槁的手腕,脈象如游絲穿石。

“菌毒暫抑,但心脈處的黑氣...“林清瑤以銀針挑開沈父中衣,心口浮現蛇鱗狀紫斑,“這蠱比南詔常見的蛇蠱毒辣十倍,像是改良過的軍用藥蠱?!?

窗邊燭火忽地爆了個燈花,沈知夏的影子在藥霧中晃了晃:“今日見了蕭云諫,他提到顧行將軍...“

“顧行?“林清瑤收針的手微滯,“上月給戶部李侍郎施針時,聽他痛罵過這名字,說是軍糧案的...“

床榻突然傳來細碎響動,沈父青筋凸起的手死死攥住床幔,指甲在錦緞上刮出刺啦聲。

沈父驟然抽搐的指尖撞翻銀針匣,動靜驚擾了二人,林清瑤并指如電,五枚銀針瞬間沒入沈父百會、風池諸穴。“按住檀中穴!“沈知夏疾步上前按住父親抽搐的臂膀,觸手皆是黏膩冷汗,中衣下嶙峋肋骨隨著劇喘幾乎要破皮而出。“顧...顧...“沈父青紫的唇含糊不清的翕動著,林清瑤的第五精準刺入檀中穴,老人繃如弓弦的身子驟然癱軟,指甲卻在女兒腕上掐出月牙狀血痕。

沈知夏盯著腕間滲血的掐痕,腦海中浮現出血書上的字句——“顧行攜軍糧圖至,托付沈氏秘窖“。父親渾濁的囈語與血書殘卷如毒藤絞纏,沈氏說的應該就是父親,難道父親剛才如此激動是因為聽到了顧行這個名字?記憶中那個只會釀醬釀酒的慈父,何時與邊將有了牽扯?

“發什么呆呢?“林清瑤將沾滿黑血的銀針浸入雄黃酒,酒液頓時沸騰如熔金,“七日內若取不到宿主心頭血,這針法可壓不住蠱蟲?!八α怂皲蹁醯闹讣?,“勞駕把柏木菌粉挪到南邊窗戶下,月光曬過的菌種最克蠱毒?!?

“這幾日勞你住西跨院。“沈知夏將新取的柏木菌粉擱到窗邊,“缺什么盡管吩咐陳伯。“

林清瑤擦拭著手指輕笑:“我倒缺個試藥人,不如請蕭三公子...“話音未落,窗外傳來陳伯的輕咳。

沈知夏穿過月洞門時,夜露已浸透廊下青磚。她駐足仰頭望月,月光正巧照亮西廂飛檐上的鎮魂鈴——三年前父親親手掛上的銅鈴,此刻爬滿醬窖特有的灰白菌絲,隨夜風搖曳似鬼影幢幢。

廊下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晃,老管家肩頭落滿紫藤花瓣:“姑娘該歇了?!?

“您先去睡吧,我去父親書房查些舊賬。“沈知夏將《齊民要術》揣入袖中,“您聞到西廂的菌味了么?比往年濃了三成不止?!?

陳伯欲言又止,終是躬身退入陰影,轉過月洞門時佝僂的背影頓了頓,化作一聲混著更漏的嘆息:“老爺若醒著,定不愿您這般熬著...“

沈知夏推開書房雕花門,沉水香裹著陳年醬曲味撲面而來。月光穿過書架的裂紋,在青磚地上織出蛛網般的銀紋。

燭臺銅鶴的羽翅間積著薄灰,唯有書案上那方端硯光潔如新——父親墜樓前夜,還在此謄寫過什么。她點燃書案前的鎏金燭臺,銅雀銜著的三根紅燭照見《齊民要術》封皮上的醬漬指痕——那是父親從閣樓墜下時死死攥過的位置。

書頁翻動間發出清脆的聲音,泛黃紙頁夾著兩片殘破帛書。血書殘片上寫著“顧行攜軍糧圖至,托付沈氏秘窖?!?,血跡氧化發黑如墨跡,還有就是那片則是父親墜樓時緊握的“驪山柏木,顧氏遺...”字樣的殘片,。

難道沈家和當年軍糧案有關?但關于軍糧案的具體細節沈知夏也并不知道的很全面,十年前軍糧案轟動朝野,坊間至今流傳,顧行將軍監運的三千石粟米里摻了七成沙礫,糧車行至驪山北麓竟改道匈奴王庭。秦相在御前痛陳顧行“通敵叛國“,翌日顧家三十七口暴斃,人血浸透七進院落的青石板...,連襁褓嬰孩都遭剜心之刑。沈知夏記得父親那日歸家后,卻在祠堂獨坐到天明。

可若顧行當真通敵,秦相何須大費周章給父親下蠱要滅我沈家?指尖撫過帛書斷裂處,“除非...驪山柏木里藏著他們通敵的真證!“

“喀!“燭火爆出燈花,沈知夏猛然抬頭。先祖畫像中的沈氏初代醬師手持柏木杵,目光正落向書案西南角——那是父親常凝視的位置。她赤著腳踩上紫檀椅,畫像后青磚果然有指甲蓋大小的醬漬凸起。沈知夏將先祖畫像被推開時,積塵驚起一簇灰塵,“咳咳——咳咳”灰塵嗆的她直咳嗽。畫像移開后在暗格中放著一個檀木盒子,打開后一張羊皮地圖泛著醬褐色霉斑靜靜躺在里面。

羊皮地圖展開時,陳年醬香混著血腥氣直沖鼻腔。地圖以驪山為軸,朱砂標注的軍糧運輸路線蜿蜒如蛇,沿途標注各個區域的布防弱點,軍糧路線在驪山北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秦相私兵的狼頭徽記。九處伏擊點旁還蓋著秦相私印的“忠“字血戳!

沈知夏指尖觸到地圖中央的凹痕——那是青鸞玉佩的完整紋樣,當與蕭云諫手里的半塊玉佩合攏時,正好能嵌進驪山主峰的位置。窗外驚雷劈開夜幕,電光瞬間照亮地圖邊注:“顧行泣血:永昌六年七月初九,秦相密令私兵截糧,柏木菌種藏太祖兵符之鑰,秦相欲毀之,蓋因其通敵鐵證刻于木芯......“后面的字跡被醬漬吞噬,唯余斑駁血指印如淚痕。

燭火將殘卷上的血指印映得妖異,沈知夏指尖撫過“驪山柏木“四字,是了,如此說來便通了,按照顧行將軍留下的信息結合當時坊間對于太祖皇帝消失的一些傳聞,很可能是當年太祖御駕親征時,將調遣初代玄甲軍的青銅饕餮符封入千年柏木,隨圣駕一同失蹤于漠北。而沈家世代守護的驪山古林深處,正是太祖地宮的入口?!霸瓉砣绱?..“她猛然站起推開窗,夜風卷著醬窖特有的菌絲撲在臉上,“顧將軍運輸的根本不是軍糧,而是借糧車暗度陳倉,運送太祖兵符回京!“秦相勾結匈奴截殺糧隊,卻未料到真正的兵符早被父親封入醬窖菌種,以柏木香氣掩蓋青銅銹味。而驪山柏木作為沈家獨有,父親又是沈家家主,秦相不是傻子肯定查到了些什么,可能不一定很詳細但是一定和沈家有關,秦相想讓父親死,于是通過趙明軒接觸柳姨娘準備殺害父親,但一個健康人突然暴斃,否則容易留下把柄,只有中蠱毒,對外稱病故,人死蠱也死,就算日后仵作檢查尸體也只會認為是中毒,而蠱這種東西只有秦相夫人有,因為她是南詔巫女!他們要找沈家祖傳的驪山柏木很可能是為了饕餮符......

案頭《齊民要術》被風翻至“柏木菌絲“篇,蠅頭小楷批注赫然在目:“永昌六年七月初九,顧將軍托付菌種三百石,言此物關乎國運。“沈知夏攥緊書卷,指甲幾乎掐進肉里——那日正是顧家滿門抄斬之日,亦是父親開始培育變異菌種之時。

暮色將青石巷染成醬色,沈家伙計抹了把額前汗珠,青布短衫上還沾著醬窖特有的灰白菌絲。他弓腰將兩壇柏香醬從驢車上卸下,甕口封泥烙著沈氏醬坊的“驪山柏木”紋。

“勞駕通報——“伙計將三枚浸著雄黃粉的銅錢塞進小廝掌心,“沈老爺病倒前千叮萬囑,說相府貴人最愛這口陳年柏香醬,特意封存了三年零七個月才啟壇,是沈老爺特地給貴人的貢品?!薄斑@......可府里這個月沒訂...”秦相府邸后門的小廝看著眼前的兩壇醬缸有些發懵,尋思最近府里好像也沒有采買醬。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孫管家上月還夸咱家醬能祛邪呢!“伙計突然提高聲量,余光瞥見廊下晃動的綢衣角,“前日趙家來查窖,陳伯當眾倒了西窖十二口缸,說是霉變了——其實東窖這批才是真寶貝!“相府孫管家踱步而至,指尖掠過甕沿時沾了星點熒光菌粉:“沈家西窖倒了十二缸,東窖的菌種倒養得肥?“

伙計袖口微抖,面上堆笑更深:“陳伯倒缸那日,特意請趙家老爺監看——潑的可都是浮面缸?!盎镉嬢p彈壇身,裂縫處菌絲突然縮回,“這兩壇埋在三丈窖底,菌絲啃了整塊青銅板當養分,您聞這柏木香里可帶著銅銹味?“話音未落,孫管家已掀開甕蓋,柏木苦香混著雄黃辛氣直沖天靈,袖中暗藏的銀針卻突然刺入壇口菌膜。針尖沾上的菌漿日光下泛起青黑:“既是沈老爺病中都惦念的寶貝...“他甩袖將銀針收入囊中,“阿福,帶伙計去耳房喝碗涼茶,待我稟過相爺再定?!?

小廝引著伙計穿過垂花門,誰也沒看到伙計后頸滲出的冷汗。耳房窗欞半開,正對著后院地窖鐵門,四個赤膊家丁正將發霉的糧袋拋入焚化爐。

伙計突然拽住小廝袖角,指著焚化爐里青紫色的火焰:“這上好的蜀錦糧袋,怎的燒了?“

小廝慌忙拍開他的手,糧袋灰燼中突然爆出幾點幽藍火星:“說是前年西疆運來的陳糧,沾了...“他猛地捂住嘴,眼角瞥見孫管家正從游廊轉來。

“沾了什么?“伙計湊近小廝低聲問道。

“沾...沾了潮氣!“小廝連忙搖后連退三步,“我們相爺最恨霉變的吃食,上月廚房劉媽誤用了發霉粟米,相爺發怒結果連人帶灶都填了井!唉快走吧,不該看的別看!“

后面的焚化爐突然竄起三尺高綠火,火中隱約能看到糧袋殘片上的狼頭圖騰,伙計看的清楚——那分明是玄甲軍糧倉的標記!

書房內,秦相指尖叩著顧行案的卷宗,楠木案幾上擱著半盞冷透的碧螺春。趙明軒低著的脊背幾乎要貼到青磚地縫里,與前幾日面對沈知夏的囂張氣焰完全不同,腰間玉佩隨著他諂笑叮當作響:“相爺放心,沈老頭從閣樓摔下來時,我親眼見著他整個人磕在醬缸沿上,那血啊...”他拇指捻著食指比劃,“濺得三丈遠的缸壁都紅了!“他抬眼窺見秦相唇角譏誚似刀,忙補了句,“柳姨娘耳墜里的蛛絲蠱,可是相爺夫人親手淬的南詔秘藥?!?

“咣當——“

秦相突然摔了茶盞,碎瓷濺到趙明軒蟒紋靴面:“蠢貨!我要的是病故,不是血案!“他袖中滑出枚金裸子砸在對方臉上,“再管不住你那群打手,下次喂蠱池的就是你!“

趙明軒撲通跪地,額頭抵著冰涼的青磚:“相爺恕罪!實在是那老東西掙扎得厲害...“他袖口暗袋里的蠱蟲罐隨著動作叮咚作響。

敲門聲驟響,孫管家隔著雕花門稟報:“相爺,沈家送來兩壇柏香醬,說是窖藏了三年的頭等貨,說是沈老爺病重也要帶來的貢品?!?

秦相瞥向跪伏在地的趙明軒,嘴角扯出冷笑:“趙老板不是說沈家醬都倒光了?“

“定...定是陳年存貨!“趙明軒慌忙抬頭,“那老窖早被小人放火燒...“話音未落,秦相抬腳碾過趙明軒手背。趙明軒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沈知夏這招“進貢獻醬”,分明是借醬喻局!

秦相眼底寒光微寒,進貢獻醬......難道沈家有人想重走顧行老路?

“收進地字庫。“秦相抬腳碾過趙明軒手背,“讓廚子今晚用這醬給趙老板燉碗壓驚湯?!?

孫管家躬身退下時,瞥見趙明軒袖口金線繡的蟒紋已磨出毛邊——這蠢貨怕是活不過三更了。

后門外,孫管家甩著翡翠鼻煙壺指揮家丁:“輕著點抬!這醬壇可比你們命金貴。”

四名赤膊家丁喊著號子抬起醬甕,粗麻繩勒進甕身剮下片片菌痂。孫管家忽按住伙計肩頭:“沈家的醉八仙……封缸了吧?”

“封、封了……”伙計盯著管家腰間玄甲軍虎符佩玉,冷汗浸透后襟,“陳伯說……說醬脈斷了,得借相府地氣養著?!?

“代問陳伯安?!皩O管家突然陰惻惻開口,“西窖那十口缸,倒得可還盡興?“

伙計背脊僵直,驢車吱呀聲中混著他含糊的應答:“陳伯說...說改日請管家嘗新釀的雄黃菌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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