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降,沈知夏提筆蘸了混入蛇莓汁的墨,在柏香紙上寫下:
「誠邀蕭三公子鑒『斷腸醉』
酉時三刻,醉仙樓天香閣
沈氏醬坊知夏拜呈
另:酒烈需佐雄黃,慎飲。」
最后一筆落下時,墨跡在燭火下泛出金瘡藥特有的苦香。她將帖子遞給陳伯:“用醬窖東口的菌絲漿糊封口,要透出三分窖底冰片的涼氣?!?
鎮北將軍府書房內,青銅獸爐吞吐著沉水香。蕭云諫捏著品酒帖輕嗅,羊脂玉扳指叩響案頭青玉鎮紙:“陸懷舟,查沈家近三月雄黃采買量,比對玄甲軍金瘡藥損耗——尤其注意窖藏菌絲的轉運記錄。”
“菌絲?”陸懷舟按住腰間玄鐵短刃,“將軍懷疑他們用醬坊遮掩......”
“遮掩什么不重要?!笔捲浦G截斷話頭,指尖劃過拜帖邊緣的菌絲結晶,“重要的是這位沈小姐,連封口漿糊都摻了驪山柏木灰?!彼龆p笑,“三日內,我要知道沈家醬車途經的所有驛站?!?
“是,將軍。”
黑影掠過屋檐時帶落幾片梧桐葉,驚起的三只信鴿在暮色中劃出銀灰弧線。蕭云諫舉帖對月細看,菌絲在月光下蜿蜒成微型山脈:“沈家這缸渾水,倒是比醉仙樓的女兒紅更有意思?!?
沈知夏踏入醉仙樓時,鎏金仙鶴香爐正吞吐龍涎香。天香閣的十二折蜀繡屏風上,百蝶穿花圖被琉璃燈映得流光溢彩。跑堂的伙計肩搭雪白汗巾,捧著鎏金銅盆穿梭于席間,盆中冰鎮著西域葡萄,水珠滾落青磚地面的聲響細碎如雨。
“姑娘安坐,給您墊個鵝羽枕。“青衣小廝弓著腰將軟枕擺正,又取竹夾從鎏金炭爐中夾出兩枚香餅,“這是南詔進貢的蛇涎香,最配斷腸醉的烈性?!八滞筝p抖,香灰精準落入汝窯瓷碟,騰起的青煙在琉璃燈下凝成蛇形。這個是三公子慣飲的雪醅釀?!鼻嘁滦P躬身呈上纏枝蓮紋酒壺,壺嘴雕著振翅青鸞,“這個是掌柜特贈的冰鎮楊梅,解暑最佳?!?
戌時三刻的梆聲將將響起,樓下忽傳來珠簾脆響。蕭云諫斜倚著波斯絨毯鋪就的樓梯扶手,月白錦袍松散系著,玉冠歪斜似醉非醉:“沈姑娘來得忒早,莫不是急著與本公子共赴黃泉?”他踉蹌跌坐在湘妃榻,腰間玉佩撞得案幾叮當。
“三公子說笑了?!吧蛑闹讣廨p點酒盞,纏枝蓮紋酒壺瓷面映出她眸中冷光,“黃泉路上自有秦相府的車馬開道,知夏不過備些薄酒,送豺狼上路。“她突然抬手掀翻香爐,蛇涎香灰潑在蕭云諫袍角,灼出點點焦痕。
“嘖,不要這么大氣性嘛,可惜了這蛇涎香了。”蕭云諫懶洋洋的說。
一旁伺候的青衣小廝適時躬身插話:“貴人可要現在溫酒?這斷腸醉須得滾水燙過三巡?!八崞痃Y花銅壺,沸水沖入酒盅時蒸起白霧,琥珀色酒液在琉璃盞中流轉如熔金。
“燙酒要七分沸,你當是煮藥呢?“蕭云諫奪過酒壺,醉醺醺將酒液傾入青玉碗,“沈姑娘可知,這酒里的雄黃...“他突然湊近她耳畔,酒氣混著沉水香,“像極了玄甲軍墳頭的磷火?!?
沈知夏偏頭避開,發間銀簪卻被他順勢摘去:“三公子慎言,當心酒氣沖了印堂?!八词謱⑿埸S粉撒入他碗中,“飲了這碗驅邪酒,說不定能見著故人托夢?!?
“美人給的自然是要喝的?!本埔喝牒韯x那,蕭云諫瞳孔微縮——這辛辣中帶著玄甲軍金瘡藥特有的柏香回甘。
蕭云諫突然開口吟詩:“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玉筷劃過青瓷盞邊緣,吟誦聲戛然而止,“嘖,辛稼軒的詞配這酒,倒顯得矯情了。“他忽地仰頭大笑,“該換李太白的——'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仰頸飲盡杯中殘酒,脖頸泛起的薄紅恰似屏風上朱砂繪的蝶翼:“好酒!當浮三大白!”
沈知夏執壺添酒,琥珀色酒液在琉璃盞中泛起漣漪:“三公子品出這斷腸醉的妙處了?“
“妙在七分柏香三分血澀?!笆捲浦G屈指彈響盞沿,“像極了玄甲軍墳頭柏樹上結的霜?!?
“謬贊?!吧蛑幕沃袣埦?,“這酒曲里摻了驪山古柏的千年菌種,后勁可比三公子的劍——“她突然傾身,“出鞘見血,不死不休?!?
蕭云諫用玉筷忽地敲擊青瓷盞,七短三長的《霓裳羽衣曲》震得屏風微顫,屏風后黑影聞聲而動。蕭云諫踉蹌著支起半邊身子,月白錦袍滑落肩頭時,猩紅里襯如血瀑傾瀉。“他猛然拽住沈知夏廣袖,踉蹌著將她扯向懷中。
沒有防備被他猛地握住手,“他掌心無繭卻虎口發燙,這紈绔演得倒真...”沈知夏心想。
“三公子當心?!吧蛑谋鞠爰僖鈹v扶卻沒想到蕭云諫扯的太用力,一齊倒下,湘妃榻上的纏枝蓮紋硌得沈知夏腰背生疼,蕭云諫帶著整個人的重量半壓在她身上,男子滾燙的鼻息混著酒氣噴在她耳際:“沈姑娘這酒...呃...比秦相府的鴆酒還烈...“他含糊哼起小調,手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間銀鐲。兩人倒地碰倒桌上酒盞應聲碎裂時,沈知夏指尖已勾斷玉佩系帶。半塊青鸞玉入手冰涼,與她袖中的殘玉嚴絲合扣。
“沈姑娘連本公子的腰都要摸?“蕭云諫醉眼迷離地捏住她手腕,拇指按在命門穴。醉眼朦朧地湊近:“沈姑娘身上...有驪山柏木香...“他鼻尖擦過她耳垂,聲如蚊蚋,“像極了顧行將軍棺木的味道?!?
顧行將軍?他是誰?沈知夏捕捉蕭云諫話里的信息,她突然將雄黃粉拍在他頸側:“三公子衣領沾了蛇莓汁,當心招蠱?!八槃萃崎_蕭云諫抽身而起,將他的半塊青鸞玉重新放入他腰間。蕭云諫歪倒在波斯絨毯上,玉冠散落青絲如瀑,暗處陸懷舟的弩箭已對準沈知夏后心。殘酒潑向屏風后的青衣小廝:“還不給三公子換醒酒湯?“
青衣小廝慌忙收拾滿地狼藉,新點的蛇涎香騰起青煙。蕭云諫歪在榻上哼著荒腔走板的曲調,手指卻精準扣住沈知夏遺落的銀簪。
“酉時三刻已過,知夏告退?!吧蛑姆魅ト柜障慊遥胍炞C的事情已經證實,袖中玉佩硌得掌心發燙。行至珠簾處忽回首:“三公子若真喜歡這酒,回頭送十壇到將軍府——就當謝禮?!?
過了一會,醉眼朦朧的蕭云諫舉著空酒盞對月而笑:“陸懷舟,你說這酒壇里...嗝...能腌下秦相的頭顱么?“他踉蹌起身時,袖中落下一枚青銅虎符,正壓在沈知夏遺落的銀簪之上。
暮色如醬,沈知夏立在醉仙樓鎏金匾額下,任晚風卷著樓內殘存的龍涎香和酒香撲在面上。她輕撫手腕間殘留的灼痛——蕭云諫虎口那抹劍繭觸感,分明是常年握玄鐵重劍才有的印記,絕非紈绔子弟把玩玉器能留下的痕跡。他果然是在隱藏實力。
“吁——”陳伯駕著馬車停在沈知夏面前,“姑娘,當心石階?!瓣惒崎_車簾時,怕碰到沈知夏的頭,刻意將燈籠往西側偏了偏。沈知夏余光瞥見巷口黑影閃過,衣角翻飛間露出玄甲軍特有的赤金鎖邊,靴底卻沾著驪山特有的紅黏土。
沈知夏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玄甲軍赤金鎖邊的暗紋映在她眼里,那抹紅黏土剮蹭在青磚縫隙間的痕跡——驪山北坡才有的赭紅色巖土,昨日雨后早該板結成塊,此刻卻濕潤如新泥,分明是有人刻意抹在靴底。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驚悸,風掠過頸側時仿佛還殘留著蕭云諫指腹的溫度,那個醉醺醺捏著她命門穴的紈绔,虎口劍繭的紋路與玄甲軍制式重劍的握柄分毫不差。
馬車碾過青石板,沈知夏將脊背靠在馬車壁上,小幾上冰裂紋式樣的茶壺釉面映出她蹙眉沉思的模樣——蕭云諫醉中那句“顧行將軍棺木的味道“,此刻才驚雷般在耳畔炸響。她猛然掀開坐墊暗格,取出沈父以前塞給她的《齊民要術》,往昔只當是尋常農書,此刻指尖劃過書脊粗礪的裝訂線,才驚覺內頁厚度有異。她將書冊橫置膝頭,逐頁摩挲著褐黃紙頁,直到第三十七篇“作醬法“處觸到織物纖維的滯澀感——半幅帛書從夾層滑落,血跡早已氧化成褐斑,唯有“驪山柏木“四個隸書小楷仍泛著墨光:
「永昌六年七月初九,顧行攜軍糧圖至,托付沈氏秘窖。秦相鷹犬追至驪山,余以柏木菌種藏圖于醬缸,若遇青鸞雙玉...」
血跡在此處戛然而止。沈知夏指尖發顫,那夜父親墜樓時緊攥的靛藍帛書殘片,正是此物缺失的下半段。車簾忽被夜風掀起,月光恰好照在“顧行“二字上,墨跡竟滲出暗金紋路,與蕭云諫玉佩的鎏金絲如出一轍。
“陳伯,繞道西市?!吧蛑耐蝗贿淀戃嚤?,“去取前日訂的祛邪糕。“她借著挑簾動作,將書頁對準街邊燈籠——“顧行“的“行“字在火光下扭曲成狼頭圖騰,恰是匈奴王庭的密紋。
“老奴省得。“陳伯手中韁繩一抖,馬車驟然轉向西街暗巷,“濟世堂戌時三刻閉市,此刻去取...怕是掌柜要起疑?!?
“就是要讓他起疑?!吧蛑闹讣鈸徇^帛書狼紋,冷月映得她唇角譏誚如刀,“掌柜若當真問起,便說這糕要送去秦相夫人賞梅宴?!?
陳伯叩響烏木門環時,藥鋪內正傳來鐵碾研磨藥末的細響。門縫里漏出半截染血紗布,血漬呈詭異的青紫色,還混著艾草焦糊味。“對不住,今日閉市...“掌柜的沙啞嗓音戛然而止——沈知夏的鞋尖已卡進門縫,月光映得她鬢邊銀絲步搖寒光凜凜。
“申時三刻的急診,治的可是秦相府的馬奴?“她屈指彈落粘在袖口雄黃粉,“祛邪糕若誤了火候,掌柜的拿什么賠濟世堂的招牌?“
掌柜的瞳孔驟縮,額角瞬間沁出冷汗:“姑娘恕罪!老朽這就...“他急退半步撞翻藥碾,碾槽里未收的蒲公英根撒了滿地。廊下配藥的灰衣學徒聞聲探頭,被他厲聲喝?。骸拌浦魃?!還不替這位軍爺換藥!“
沈知夏冷眼看著學徒哆嗦著捧走染血紗布,血腥氣混著陳年艾草味在堂內彌漫。掌柜的用袖口反復揩拭掌心,用已經擦紅的手抓起案頭藥巾:“祛邪糕在窖里鎮著,這就取來...“話音未落,他碰到桌角,桌邊的一盒銀針嘩啦傾覆,其中竟還混著幾根蛇形銀針。沈知夏心想:連暗器都仿南詔制式,這般明目張膽,真是裝都不裝了,當真欺我大周無人識得九頭蛇圖騰?
不一會兒掌柜捧著青瓷食盒迎出,那食盒通體釉色如雨后天青,盒身浮雕著纏枝毒芹紋,九頭蛇徽記盤踞蓋頂,蛇鱗細密處嵌著孔雀石碎星。沈知夏的指尖擦過蛇眼,冰涼觸感激得她后頸寒毛倒豎——與柳姨娘耳墜上的孔雀石一樣,都是南詔巫山特有的孔雀淚礦。
“按姑娘囑咐,雄黃加了三錢?!罢乒裣崎_盒蓋,十二枚糯米糕透如水晶,內里菌絲脈絡在燭火下泛著熒熒綠光,“此糕佐姜茶最佳,姑娘可要...“
“掌柜記岔了?!吧蛑慕財嘣掝^,拈起塊糕點對著燈籠細看,“我要的是三錢雄黃配七分蛇莓,怎的聞著倒像驪山柏木的腐味?“她突然將菌糕碾碎在蛇口處,孢子粉簌簌落進鏤空的蛇信凹槽。
掌柜的喉結滾動如吞刀:“暴雨沖垮驪山道,蛇莓斷供...姑娘見諒。“他袖中滑出半截竹哨,尾端刻著玄甲軍的虎頭紋,剛想收起來便被陳伯手中的馬鞭壓住。
“老哥這竹哨精巧,“陳伯的馬鞭在掌柜手背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倒像是玄甲軍傳令的虎頭笛缺了半截?“
掌柜的額角沁汗:“說笑!這就是個孩童玩物...“
“孩童手里可沒有刻著玄甲軍的虎頭紋!“沈知夏將食盒重重一蓋,“三日后我親自來取蛇莓糕——若再拿菌絲充數...“她指尖拂過九頭蛇斷尾處,“濟世堂的招牌,怕是要換個寫法了?!?
馬車駛離時,掌柜倚門的身影被燈籠拉得老長。陳伯抖開韁繩低語:“姑娘,那竹哨...“
“玄甲軍傳令笛的第三小節切口,“沈知夏閉目揉著眉心,“剛才進去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傷者血的顏色不正常,還有屋子里的混合著艾草的糊味”沈知夏說。
“是有聞到過,難道那人不對勁?”陳伯問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人是秦相的馬奴。”
“姑娘僅憑這兩處就斷定那人是秦相家的馬奴?”
“你看他衣服的料子,是粗制苧麻,邊緣沾著馬廄特有的黑麥草籽。我記得這草籽,僅在秦相府的馬奴中才有。還有你看看他的血,正常人血的顏色都是紅的,就是中毒的血顏色也都有所不同,這個人的血漬呈青紫色,是接觸過腐壞馬鞍草革導致的敗血癥特征。一進去有艾草的焦糊味,還混著馬齒莧草汁液的酸腐氣,這是南詔巫醫治療馬蹄鐵刮傷的獨門配方。當時那個掌柜碰倒鐵碾里的蒲公英根,這個轉解馬糞中的炭疽菌毒素?!?
“老奴明白了,那這么說,這個時間正是秦相府馬奴輪崗味戰馬的時間,此時這人卻不在府中,說明受傷必與軍務有關。”陳伯恍然大悟。
“這些事情自有人關心,說不定就是他做的呢?!?
“姑娘是說蕭三公子?”
“誰知道呢?”沈知夏說。“該回家了。蕭云諫手下的人,倒是演得一手好戲。“
蕭云諫踏出醉仙樓時,月影正攀上琉璃飛檐。他信手扯松腰間玉帶,靴尖狀似無意踢飛一粒石子,那石子“?!暗刈苍谙镂层~鑼上,銅鑼發出“鏜——!”一聲,驚得樹梢暗哨身形一晃?!皣K,秦相也太不心疼下屬了,“他仰頭飲盡壺中殘酒,“子時三刻還讓人喝西北風?!?
陸懷舟準備的玄鐵馬車停在銀杏樹下,車轅雕著玄甲軍暗紋。蕭云諫彈落襟前酒漬,陸懷舟已掀起車簾:“公子,沈姑娘的馬車往東街走了半里,突然調頭奔西市。“
陸懷舟遞過醒酒茶,茶湯里浮著三片柏木菌絲。“陳伯在濟世堂外兜了三圈才叩門。“
“西市...“蕭云諫碾碎指間柏木菌絲,冷笑道:“查查濟世堂掌柜的妻小——若在秦相莊子上,就把人請到玄甲軍地牢做客?!?
“上月就查清了,“陸懷舟翻開車壁暗格,軍械圖下壓著份名冊,“他侄子正是半年前我軍安插進秦相府的廚子,前日剛升了掌勺?!?
蕭云諫眉峰微挑:“那便讓這位掌勺,明日往秦相羹湯里多撒把蛇莓?!?
黑鐵澆筑的將軍府正門緩緩開啟,兩尊睚眥石像的眼珠隨馬車軌跡轉動。蕭云諫穿過演武場時,十八架連弩機括聲在夜色中如蟲鳴窸窣。在書房內的《山河社稷圖》后,他從腰間拿出青鸞玉又拿出了沈知夏的銀簪一齊放到了書房柜子的暗格里,暗格吞下青鸞玉與銀簪時發出蛇鱗摩擦般的細響。
暗格剛歸位,雕花地磚忽地傳來三輕兩重的叩擊聲——是玄甲軍暗衛特有的聯絡信號。
“進。“蕭云諫話音未落,黑影已從梁上翻落。暗衛單膝點地,護腕鐵甲與青石板相撞的脆響驚飛窗外夜梟。“濟世堂掌柜與沈姑娘周旋兩刻鐘,期間亮過虎頭笛。“他雙手呈上半截竹哨,切口處玄甲軍暗紋映著燭火。
“濟世堂掌柜亮過虎頭笛?“蕭云諫把玩著暗衛呈上的竹哨殘片,切口處玄甲軍暗紋清晰可辨。
“竹哨切口確是玄甲軍的暗紋?!鞍敌l說,“掌柜被陳伯馬鞭壓腕時脫手,屬下趁亂取的。“
“按您半年前布的局,那半截笛子本該在匈奴使臣遇刺時出現。但掌柜今日用得急,切口比預定深了半分。另外三日前濟世堂購入十斤蛇莓,馬錢子解讀必備藥材,而秦相府上月剛補充馬錢子庫存。秦相府馬奴頭目趙四,申時初刻縱馬疾馳出城,鞍袋鼓脹似藏密件。具體是什么東西,屬下還在查。“
蕭云諫忽將竹哨擲入炭盆,青煙扭曲成九頭蛇狀:“深這半分,足夠秦相疑心是南詔的手筆了。告訴廚子,三日后秦相必犯頭風,記得端上蛇莓冰碗?!笆捲浦G想了想又說“從今晚開始盯緊沈家,尤其是沈知夏。從沈家家主重傷到現在的沈家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給我查一遍?!薄笆?!”
暗衛領命退至窗邊,身形如墨融于夜色。遠處梆子敲過三更,炭盆里的竹哨已化作灰白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