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離線時刻

地下三層停車場騰起青黑色濃霧時，林深懷中的嬰尸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沒有瞳孔的灰白眼球里，倒映著七口從地底升起的槐木棺材。王美鳳的拖把卡在第二口棺材縫隙里，暗紅血液正順著棺蓋銅鏡邊緣滴落，在積水地面形成詭異的卦象。

“接住！“蘇晚晴從通風管躍下，銅錢劍挑著半截光纖電纜甩來。林深本能地抓住斷口，電流般的刺痛感竄入掌心，視網膜上突然浮現整棟公寓的三維建模圖——每個房間都亮著血紅色光點，1607室的位置正在坍縮成黑洞。

紅衣女人的尖嘯聲刺破耳膜。她撕開第四口棺材，露出里面由信號放大器拼湊的骨架，脊椎處嵌著的服務器芯片閃爍著幽綠光芒。蘇晚晴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錢劍上，二十四枚古錢應聲飛散，在空中組成旋轉的太極圖。

“帶嬰尸去陣眼！“她揮劍斬斷紅衣女人襲來的觸須，劍鋒與信號放大器碰撞迸出藍色火花，“用你的生辰八字激活...“

電梯井突然傳來鋼纜斷裂的巨響。林深抱著嬰尸沖向貨運電梯，轎廂顯示屏亮著血紅的“B4“。當銅鑰匙插入控制板時，轎門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開啟——老周腫脹的尸體卡在轎頂，腐爛的手指仍緊扣著某根被剪斷的網線。

“戌時三刻，陰債清償。“

機械女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整棟公寓的電子門鎖同時彈開。林深看見熱成像儀畫面里，無數人形冷源正從墻壁滲出。業主群彈出上百條相同消息：“救救我！貓眼外面有東西在笑！“

轎廂開始急速下墜。林深將嬰尸貼在緊急制動按鈕上，干枯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失重瞬間，他看見電梯鏡面浮現出蘇晚晴的直播畫面——她正用銅錢劍劈開第五口棺材，飛濺的木屑里混著帶芯片的人類牙齒。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金光暴起的剎那，林深懷中的嬰尸發出啼哭。臍帶上的黃符無火自燃，灰燼在轎廂地面鋪出北斗七星陣圖。當電梯墜入B4層的瞬間，所有電子設備同時響起尖銳的提示音：

“附近的人已上線“

紅衣女人在紅光中顯形，她的身體由無數跳動的像素塊構成，脖頸處纏繞著光纖電纜。林深舉起燃燒的黃符按向轎廂鏡面，火焰順著網線接口竄入整棟公寓的電路系統。業主們的手機突然開始自動播放《引魂曲》，陽臺上的智能音箱齊聲誦念往生咒。

蘇晚晴的銅錢劍刺入服務器芯片時，整片地下空間突然陷入絕對黑暗。王美鳳點燃最后一把混著骨灰的香灰，火光中映出七盞懸浮的長明燈。她終于看清棺槨銅鏡的真相——每面鏡子都實時映照著某個開發商的臥室。

“該還債了。“紅衣女人的聲音變成電子合成音，“利息是43200分鐘陽壽。“

第一盞長明燈轟然炸裂。某位開發商在千里之外的別墅里慘叫，監控顯示他正被無形的力量拖向智能電視，面部像素逐漸扭曲成馬賽克。第二盞燈熄滅時，建筑承包商的車載導航突然指引他沖下懸崖，行車記錄儀最后畫面是擋風玻璃上浮現的血色二維碼。

林深在轎廂里摸到老周的鑰匙串，那枚銅鑰匙突然變得滾燙。當他將鑰匙插入嬰尸口中時，電梯井上方傳來蘇晚晴的敕令：“五星鎮彩，光照玄冥！“

銅錢劍貫穿紅衣女人胸口的瞬間，林深懷中的嬰尸突然張口咬住鑰匙。整棟公寓的WiFi信號強度飆升至滿格，所有電子屏幕同時播放三年前的施工錄像：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正將七具現代尸體塞進明代棺槨，開發商往混凝土攪拌機里傾倒骨灰。

“原來我們...才是祭品...“林深看著錄像里熟悉的同事面孔，他們正是失蹤的前任租戶。

紅衣女人的身體開始數據化崩解，她最后看向蘇晚晴的直播鏡頭：“用戶已注銷...“公寓外墻上爬滿裂紋，那些用槐木汁灌注的裂縫里滲出黑色黏液，在空中蒸發成“404 Not Found“的亂碼。

當第七盞長明燈熄滅時，青銅棺槨自動開啟。蘇晚晴看著棺內由光纖編織的往生咒，突然拽過直播手機拋進棺中：“天地銀行，跨境結算！“

直播間百萬觀眾同時聽到刺耳的電流聲，彈幕區跳出猩紅公告：“陰債已結清，感謝您使用地府通在線支付“。紅衣女人徹底消散的瞬間，所有住戶手機彈出系統更新提示——“附近的人“功能永久灰暗。

黎明降臨時，林深在電梯井底找到蘇晚晴的漢服殘片。那柄銅錢劍插在青銅棺槨上，劍身浮現出開發商團隊七人的生辰八字。王美鳳默默清掃著香灰，在B3層角落發現口嶄新的棺材，棺蓋上貼著張打印的符紙：

“掃碼觀看往生直播“

三個月后，青嵐公寓變成網紅探靈圣地。新住戶們笑著拍攝“兇宅挑戰“視頻，沒人注意到地下車場的承重柱換了新漆。某天深夜，當某位主播打開“附近的人“功能時，距離欄突然跳出鮮紅的“0米“。

在十七樓不存在的陽臺上，紅衣女人對著鏡頭微笑。她手中的最新款手機亮著，屏幕上顯示正在直播的青銅棺槨，彈幕區不斷刷新著：

“用戶_已上線“